苏鲤站在绝壁之上向下遥望,果然,南宫肃一行人穿山越岭向着平度山行进,他果然打起了平度山宝藏的主意。此次他势在必得,带的人不少。
只是,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依石婆婆的谨慎,知道宝藏的人不会太多,除了青云姑姑和星辰,便只有她知道了。
而苏鲤笃定,青云姑姑和星辰绝不会背叛‘蛇母族’。
夜间下起了暴雨,苏鲤走在绝壁无法再前行,她只得找个山洞进去躲雨。
她出来的时候,给孟大哥留下书信,希望他能救出阿熠,却不要伤害南宫扶苏。她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她现在还不能对孟大哥说出南宫扶苏就是她哥哥的事实。
这种怪力乱神之事,即便说了,孟大哥也不一定相信。
山洞阴寒,苏鲤捡了些半湿的柴架起了火,她靠着石壁坐着,任由悲伤的情绪把自己淹没。
她现在心里只剩下阿熠。
“谁?”
突然山壁上映出一个高大的影子,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带着一股血腥气。
难不成是野兽?
苏鲤倏地抽出‘乌璧’,身子紧贴着山壁,她所在的角度,只要野兽冲过来她定能给出必杀一技。
血腥气越来越重,还带着拖沓的声音,竟象人重重踏在地上的声音,在山洞间回荡,让苏鲤一时皱紧了眉。
眼见黑影已近在眼前,苏鲤闪出身挥动‘乌璧’就向那黑影刺去……
手突然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
苏鲤抬头,竟是南宫戬。
她一愕。
只见他全身都罩在黑色的披风中,脸色苍白至极,手里竟然还提着一只兔子。
苏鲤迅速撤了‘乌璧’,皱眉,“怎么是你?难不成你一直跟踪我?”
南宫戬没说话,只把兔子往火堆旁一丢,捂着胸口,皱着眉一屁股坐在了火堆旁。
那样子要死不活的。
苏鲤知道他伤势未愈,如今又淋了雨,若不及时换药,怕是伤口会发炎。
“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苏鲤蹲在南宫戬面前,不等他应声,就甚是粗鲁地扯掉他的披风,三下两下扒下他的外衫,果然,伤口崩线了。
南宫戬任由她扒扯,一动不动,嘴角噙着一抹苦笑,带着淡淡的宠溺。
苏鲤看到伤口,立马板着脸训斥一声,“怎么这般不小心?伤口都崩裂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何还要从‘明月楼’跑出来?你简直就是不想活了。”
南宫戬受着训斥,却裂开嘴笑了,“小鲤,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吧?我若不从‘明月楼’离开,难不成还等着孟云天拿刀子宰我吗?”
苏鲤阴着脸轻嗤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别人都象你一样做事不择手段。孟大哥做事光明磊落,与你完全不同。”
南宫戬嗤笑,“小鲤,你还不知道孟云天的真实身份吧?他光明磊落?呸,中宁再也没有比他更阴险无耻的人了!咝......”
苏鲤听着他出口胡乱喷人,立马伸手按在他伤口上,南宫戬立时痛的倒抽一口气,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苏鲤冷哼一声,“诅咒别人的同时,先想想自己。若是孟大哥阴险无耻,那你呢?你在今世,脸皮怎么那么厚?心都是石头做的吗?”
南宫戬被噎得一阵咳嗽。
“别乱动!”
苏鲤板着脸不给他好气,她随身带着药包,非常麻利地为南宫戬拆线上药再缝合包扎,一气哈成。南宫戬痛的额头冷汗涔涔,再也没心情唾弃孟云天了。
南宫戬缓了一口气,依然不服气,“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现在可不比前世,这可是冷冰器时代,胜者为王败者寇。我若不强势,早被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苏鲤不想再反驳他,这个世界有时候确实残酷。
“那你为何跟踪我?还是说,你知道南宫肃要去哪里,你故意等着我,知道我不会让他得逞。”
南宫戬深吸一口气,并未承认,但也没否认,“平度山的宝藏对义父来说确实重要,他欲东山再起,招兵买马,这宝藏起关键作用。你扮作的皇贵妃,又掐断了他想拿皇贵妃作筏,借西羽国卷土重来的希望。
如今你哥哥继承了皇位,他又从义父手中夺得半块虎符,如今南祥的兵马算是已经握在了你哥哥的手中。义父在南祥早已失了民心,朝堂文武大臣都受不了他的霸烈,暗中早投靠了皇上。他此刻在南祥已经待不下去了。”
苏鲤闻言不由有些唏嘘,但有些人不值得同情。
偏执狂傲,雄霸天下,视人命为草芥,南宫肃的下场,皆是他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别人。
“你此番跟着我是什么意思?是想助南宫肃一臂之力?还是也在觊觎平度山的宝藏?你如今到底是谁的人?好似,你与我哥哥也不是一条心。”
南宫戬眼一瞪,“我怎么与他不是一条心了?若不是我拼命在前,他能顺利地从‘凤离宫’把皇贵妃和小世子带出来?我就是他的马前卒。”
苏鲤撇撇嘴,“可你们心怀叵测,劫了皇贵妃和阿熠,若不是我与皇贵妃互换身份,你们可知,她若真见了南宫肃后果会怎样?南宫肃必定会强迫她羞辱她,令她身败名裂。更让皇上蒙羞受辱。皇贵妃是报着与南宫肃同死的决心来的。”
南宫戬不置可否,“义父为她孤守一生,难道她就不该付出点什么吗?”
“呸!”苏鲤不愤一声,“南宫肃当年在西羽国就欺上瞒下居心不良,本是皇上救了皇贵妃,他却趁皇上回国继位皇贵妃昏迷之际,颠倒黑白向西羽女皇邀功,把功劳全放在自己身上。并趁机向西羽女皇求娶皇贵妃,西羽女皇不明就理,便应下了婚事。
皇贵妃爱的是皇上,根本不是南宫肃。他虚伪至极,皇贵妃怎么可能会嫁他?当年的抢婚,皇上与皇贵妃是两厢情愿,南宫肃是自取其辱。”
听苏鲤如此说,南宫戬脸色极不好看。
他瞟了瞟苏鲤,“这些都是皇贵妃亲口告诉你的?”
苏鲤梗着脖子,“你若不信,大可去问南宫肃,看看他是否说得出口?天下人不明白实情,便唾骂皇上夺人妻子,其不知,南宫肃才是抢夺人妻。他借此事,争得个好名声,顺理成章带兵攻打中宁,其实是他野心勃勃,想要的是这天下。”
南宫戬瞟瞟苏鲤,不再说话。
对义父的野心,他其实心知肚明。
这么些年,他似乎也看明白了一些事。
苏鲤看了南宫戬一眼,直接站起身提着兔子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苏鲤回来,兔子已经去皮清洗干净。她拿着一根粗的柴火串上兔子就架在火上烤,手法之娴熟,看样子之前没少做。
南宫戬笑了,“你这烤兔子的手艺还是我教的,如今你算是真正的出师了。”
苏鲤听闻就象没听见一样,板着脸,只闷闷坐在火堆旁烤兔子。
南宫戬就着火光深深地看着她。
“小鲤,我不会让你随赵昶去的,上一辈子我们错过了,今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你恨我也罢,杀了我也罢,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南祥。”
“你和我哥哥要把阿熠带去南祥,其实真正地目的是引我去南祥吧?赵昶死了,阿熠是我和他的儿子,你们都知道,我不可能放任他独自留在南祥。”
被戳破心思,南宫戬脸上窘了窘,“我和你哥哥都太熟知你的秉性,若不是你心甘情愿,我们无论如何都带不走你。小鲤,今生我们三个再在一起不好吗?”
苏鲤摇头,“不好。”
南宫戬也沉下脸,“你究竟如何才能答应我?”
苏鲤看向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别忘了,扶玉公主为你失去了孩子,我姐姐凤惊鸣为你背叛了中宁,死心踏地跟随你。如今你又坐在这里与我大谈要一生一世……南宫戬,你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南宫戬一噎。
苏鲤也冷了情,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很庆幸,前世我没有与你在一起。今生不管赵昶在不在,我都不会爱上你。”
南宫戬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他似被苏鲤气着了,急咳了几声。
火光映着他的俊颜,竟是说不出的沉郁,似乎还有些扭曲。
“那你永远都见不到赵熠了。”
苏鲤烤兔子的手一顿,抬起眼眸阴森地瞪着他,“你们若敢动阿熠,信不信我定让你们南祥灭国!”
苏鲤说完,把兔子往火堆里一扔,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脚下的路一片漆黑。
苏鲤毫不犹豫,一脚跨进雨幕里,她宁愿摔死,也不想再与那个男人待在一起。
此番,他与哥哥劫持了阿熠,令她极度反感。
前世保留的那点亲情,如今想来都变了味。
南宫戬并没有追出去,天将明的时候大雨才停,苏鲤行走了一夜,浑身都湿透了。那透骨的冷意,她根本不在乎。
找了个山坳,苏鲤又燃了一堆火,摘了几个野果,她坐在火堆旁边吃边烤着衣服。
突然一声轻啸,一支响箭飞上天空蓦地在山腰炸开,苏鲤站起身,向着东南方向眺望。
似乎南宫肃的人遇到了阻碍,正与人撕杀。
她突然想起了,当初她与赵昶去平度山,因为星逸的背叛,星辰等人遭到南宫戬的阻杀。如今是风水轮流转,在这大山之中,南宫肃又遭人截杀。
想起星逸,自从她跟了二殿下,竟象销声匿迹了一般。
而京中发生了那么多事,二殿下始终都能沉的住气,城府之深,令人惊讶。
算算日子,玉姗也怀孕七个多月了,希望二殿下将来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善待她。
苏鲤收起心思,继续赶路。
待她赶到平度山的时候,从瀑布上往下看,没想南宫肃带着人竟早她一步到了。他们正在平度山谷细细地搜查,还有人直接钻进瀑布里,象是寻找着什么。
苏鲤冷哼一声。
她如今武功了得,目力极好,竟然看到了一个熟人。
星逸正随在南宫肃的身边,指挥着众人四处搜寻。
没想,泄露秘密的人竟是她。
她该是偶然间知道宝藏的存在,却知道的不尽详实,瞧着她指派着人四处乱寻找的样子,定然不知宝藏具体的位置。
只是,她本是二殿下的人?如何又随在南宫肃身边?
难不成是秦相和二殿下暗中又与南宫肃有了勾结?
苏鲤觉得极有可能。
她一直隐在瀑布上看着他们,直至夜深,苏鲤才从瀑布上一纵而下。
平度山谷虽然被毁了,可石婆婆居住的山洞还在,南宫肃等人夜间都住进了山洞里,洞外只留少许几个侍卫守夜。
苏鲤很轻松地潜进山洞,她想找星逸算账。
“只要能找到‘蛇母族’人的宝藏,成王殿下便是首功,你所求,本王必助你心想事成。”
南宫肃得意的声音在山洞内回荡,听着就令人恶心。
“如今赵昶死了,太子赵青逸虽然有帝王之才,但不足为惧。这么多年,他根本没有培养自己心腹。如今兵权又落到四皇子手中。
皇后野心勃勃,定然不会放过太子。四皇子如今腿好了,也是嫡子,为了他,皇后也会争一争那个位置。待他们二人斗的你死我活,你再坐收渔利,有我相助,你必能登上高位。”
“多谢摄政王殿下。”
苏鲤隐在暗处,听着熟悉的声音,她闭了闭眼。
赵励果然又与南宫肃沆瀣一气,他竟然抛下京城事务又来了云锦城。
他真是贼心不死,与虎谋皮,最后必被虎食。
‘咔啪’一声,似是有人踩到了碎石。
“谁?”
星逸突然警觉地朝着苏鲤隐身的方向厉喝一声,随后抽出宝剑走过来。而南宫肃也立马阴了脸,对手下侍卫一挥手,侍卫竟然持着枪向她围攻过来。
苏鲤皱眉,她根本没动,她的身后怎么会有声响?
她不敢转身,星逸越来越近,若是此时被发现,怕是会前功尽弃。再者侍卫手里有枪,距离太近,她不太好脱身。
苏鲤有些着急。
眼见众人越来越近,她不由抽出袖中红绸,准备与他们决一死战。
腰身猛地被人从后面勾住,接着她不受控制地倒进那人的怀里,苏鲤大吃一惊,正要反抗,耳边突然吹来一口气。
“别出声,随我来。”
听着这个声音,苏鲤身子一震,整个人瞬间呆掉了。
那个人携着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借着灯光的暗影在山洞中七转八转,身形极快,连灯光都没有闪一下,就非常巧妙地避开侍卫。
苏鲤抿着嘴,大气不敢出,直到那人把她带出石婆婆的山洞,隐到平度山谷内一处塌陷的山拗。
苏鲤才猛地转过身。
映着淡淡的月光,她看清了身后男人的脸。
她的泪水立马漫上容颜,“阿霑,你没有死……”
赵昶叹息一声,一把把她按进怀里,贴着她耳际轻笑,“你可真笨,竟然真的以为我死了……我还没与你好好过日子,怎会轻易死去?南宫戬是不是败坏我了,竟让你对我的死深信不疑。”
苏鲤两手狠狠地揪着他的衣襟,窝在他怀里更咽难语。
她的阿霑,没有死。
苏鲤突然又笑了,她抬起头,明明一张脸跟水洗过一样,但那笑颜足以让人魂牵梦萦。
赵昶终于忍不住,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