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昶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当晚就悄悄将太子和太子妃灵儿公主都接入了承俊亲王府。
苏鲤当即将他们都安排进骊园。
太子殿下神情显得颇为激动,虽然目不能视,但依旧兴致勃勃地将苏鲤的手术室‘参观’了个遍。
当太子妃看到那怪异的手术台,那镶满夜明珠的无影灯,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待再看向苏鲤,眼眸中带着浓浓的钦佩和震惊。
始皇后传人,果然名不虚传!
苏鲤又为太子彻底检查了身体,更加笃定太子除了有眼疾和哮喘病外,身体非常健康。他修身养性这么多年,心性和体魄都是极佳。
苏鲤当即决定翌日就为太子做手术。
太子妃闻言喜极而泣。
白内障虽然不是大手术,但苏鲤很慎重,准备工作做的非常到位。毕竟她现在全身毒肿,拿手术刀不似之前灵活,但即便如此,太子的手术依旧很成功。
苏鲤允许太子妃穿着消毒服,在手术室陪着太子。
当苏鲤宣布太子的手术非常成功时,太子妃红着眼捂住嘴,稍后才惊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剩下的时间,就是静养。
太子妃心头明显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非常愉悦地配合苏鲤养胎,她的气色一日日见好。
太子出东宫一直无人知晓,不想这一天,承俊亲王府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熠下学后,小手牵着焦大学士跨过府门就往骊园而去。
诸葛七看到焦大学士急忙迎上去,“不知大学士前来可有……”
话说到一半,诸葛七就愣住了。
焦大学士穿着宽袍大袖,看到诸葛七,急忙用袖子掩着半边脸侧过身,“诸葛先生不用理会我,我是来找琼华夫人下棋的。”
国宴之上,琼华夫人一棋惊艳,他始终忘不掉。
今日他确实是来讨棋的。
可诸葛七早就看到了焦大学士那一张鼻青脸肿异常精彩的脸,知道他定是又被焦夫人家暴了,同情之余,可也真想把他赶出府。
所以他的话,诸葛七根本不信。
“焦大学士何必往我们承俊亲王府躲呢?你平素不是直接躲进皇宫里去的吗?一会焦夫人来了,我可挡不住。”
若是平时,诸葛七看在焦三虎的面子上怎么也得给焦大学士留点面子,可如今,太子和太子妃都在,他不得不慎重。
焦大学士曾是太子太傅,自然信得过。
可他家那个母老虎,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若是她再追着闹到承俊亲王府来,怕就不好了。
焦大学士闻言生气了,重重放下袖子,也不怕晚辈笑话了,直接脖子一梗,眼一瞪。
“你以为现在皇宫那么好进?都二十多年了,皇上早就烦了。我再去躲僻,平白给皇上添堵。再者,她也不怕皇上啊!都闹了那么多次了……”
诸葛七拢着袖子,眉一皱,“大学士,你也知道闹了那么多次了,如今你改道来我们王府,我们府中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大学士可以被夫人揍,但绝容不得外人嫌弃他夫人。
于是他再不顾修养,指着诸葛七的鼻子就骂,“臭小子,管天管地你竟然管起老子的事来了?我是阿熠小世子的老师,今日我是正式拜访,来向琼华夫人讨棋的……你废话少说,赶紧让开路。”
诸葛七抿抿嘴,低头瞅了赵熠一眼。
赵熠大大的冰蓝色眼睛漂亮的真是世间少有,即便让人那么看着,心都能融化了。
他见诸葛七望来,抿着粉红色小嘴一笑,“今日夫人又去学堂闹了,大学士无处可去,我便把他领家里来了。他始终念念不忘那日国宴娘亲下的棋,说今日正好来找娘亲复盘。”
诸葛七翻着白眼,就知道是这么回事。
孩子不会说谎,焦大学士的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他直接咳嗽一声,仰头望天,装没听见。
诸葛七很无言,直接把身子一让,伸手一请。
赵熠牵着大学士就走。
焦大学士与诸葛七擦肩而过,直接仰着脸,傲骄地冷哼一声。
诸葛七简直忍俊不禁,焦大学士一生单纯,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
苏鲤见赵熠领着焦大学士走进来,不由一惊,急忙迎上去。
“焦大学士今日造访,可是有……事?”
待焦大学士走近,苏鲤也发现了他一脸的‘精彩’。
焦大学士见到苏鲤,明显拘禁了起来,“琼华夫人,老夫今日来是来找你复盘的,那日国宴,你与韶华郡主那盘棋……简直精妙绝伦,老夫彻夜难眠,总想着来找夫人再对弈一局。”
苏鲤婉尔,也不点破他,直接道,“焦大学士快请进吧!正好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在,午时就要到了,不如焦大学士和我们一起用膳吧!午后休憩,焦大学士想下棋,苏鲤奉陪就是。”
焦大学士一听太子和太子妃也在,明显一愣。
太子十年未出东宫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多想,而是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瞧,脸上明显挂着惊喜。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也在?真是太好了。太子生辰,老夫只送去贺礼却没敢惊扰太子殿下静休,如今能在此见面,真是意外之喜。”
焦大学士说着,也不等苏鲤相让,非常急切地一步就跨进庭堂。
苏鲤笑着摇头,焦大学士真是真性情。
不拘于礼,率性自然,真是难得。
太子和太子妃正静坐在茶桌前,人未到,就已先听到了焦大学士的大呼小叫声。
两人婉尔一笑,都摇了摇头。
焦大学士闯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茶桌前的太子和太子妃,男子玉树临风,风姿不减当年,焦大学士眼圈一红,急忙欣喜地上前一步见礼。
“老臣焦玉甫见过太子和太子妃殿下,请太子金安。”
太子也欣喜地站起身,虚手一扶,“老师何需与我如此见礼?我自小便由老师教导,是我应该向老师见礼才是。”
太子说着,就急忙向着焦大学士行了见师礼。
焦大学士瞧着太子清瘦的容颜,竟有点更咽地说不出话。
太子妃也是心绪起伏,站起身,对着焦大学士轻轻一俯,“大学士与太子殿下也有十年未见面了吧?”
焦大学士率真地用袖子擦着眼角,“可不是,自从皇上下旨不允许任何人去东宫惊扰太子,老夫便与太子十年未再相见。如今突见太子,见太子殿下依旧风彩不减当年,老夫心里真是太高兴了。”
说完,他竟呜咽两声,直接用袖子捂住脸。
太子和太子妃都瞧见了他一脸的青紫,心里唏嘘,太子轻轻挽住他的手臂,“今日借琼华夫人的宝地,咱师徒二人,就痛饮一番如何?”
“那自然是顶好的。”
焦大学士立马收起激动,非常爽快地应道。
苏鲤一笑,“太子殿下与焦大学士画堂就坐吧!今日做的全是药膳,最是滋补,太子殿下的眼睛恢复不错,后日就能拆线了。”
焦大学士一听,浑身一震。
眼睛瞪的象铜铃,怔怔地瞅着太子,激动地几乎口不能语,“琼华夫人的意思,太子……的眼睛……要康复了?能看到……光明了?”
太子笑着点头,“多亏琼华夫人医术精湛,我的眼睛恢复有望了。”
焦大学士突然转身对着苏鲤就一揖到底,“老夫真真谢过琼华夫人……”
他太激动了!
语无伦次!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苏鲤笑着扶住他,“焦大学士若是愿意,这两日可留在骊园陪着太子,后天可以一起见证奇迹的到来。”
焦大学士立马一百个愿意,唯恐苏鲤反悔,急忙连声道,“那自然是顶顶好的,顶顶好的,老夫愿意在此陪着太子。”
苏鲤与太子和太子妃见状,都忍不住笑了。
下午赵昶回府,一见就看到焦大学士正一脸愁苦地坐在棋盘前冥思苦想。
他不由转头朝外意味地望了望。
一室的安宁。
太子正坐在焦大学士身侧,虽然看不见,似乎能通过听力知晓棋局,观棋不语真君子,他无声,似乎也在思索棋局。
灵儿小公主和赵熠正在桌上练字。
太子妃一脸安祥地在做小孩子的衣衫。
赵昶站在门口久久未动,他觉得这许多年,他征战杀场,流血流汗是值得的。这一刻的安宁,难能可贵。
苏鲤悄悄走到他身边,“焦大学士……”
“嘘……”
赵昶食指挡在嘴边一嘘,苏鲤立马闭嘴。
她疑惑地看着他。
赵昶牵起她的手,贴在她耳边一语。
苏鲤一怔,随后回头看了焦大学士一眼,抿着嘴笑了。
赵昶对太子妃无声一礼,走到书案前看灵儿和赵熠写字。
“焦玉甫,你给我滚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竟然躲在了承俊亲王府……”
院子里突然一声狮子吼。
焦大学士手指中夹着棋子刚要落下,听到这声再熟悉不过的嘶吼,他浑身一颤,手中的棋子‘当啷’一声摔落,他提着袍子就立马起身,象无头苍蝇一般,满屋子找躲藏的地方。
众人都好笑地看着他。
谁也没出声阻止。
焦大学士终于在书案赵熠的身后安稳地躲藏了起来。
赵熠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却乖巧地没说话。
苏鲤看了众人一眼,施施然地走出门迎到院子里。
焦夫人果然一身威武。
而苏鲤更注意到了她身边,跟着的一个大眼睛的姑娘。
漂亮的脸蛋,皮肤略黑,身段纤美,看人坦坦荡荡,根本不似京城大家闺秀那般带着羞怯。
她跟在焦夫人身后,东张西望,满眼都是好奇。
似乎对焦夫人的狮子吼也见惯不怪。
“苏鲤见过焦夫人。”
焦夫人裴楠竹一看到苏鲤,一身的威武立马消失怠尽,她满脸欢喜地一把握住苏鲤的手,热情的都让苏鲤受不了。
“琼华夫人,你不识得我了?我是焦大虎和三虎的娘,你的手术室就是我家大虎建造的,他对你简直夸赞不绝。那日国宴,我没来得及跟你叙话,真是遗憾至极。”
苏鲤张着嘴,一脸的呆愕。
“焦夫人不是来找焦大学士的?”
焦夫人一翻白眼,“我找那个糟老头子干什么?一辈子打不过我,真是无用至极。”
苏鲤冷汗涔涔,“那不知夫人今日前来,可谓何事?”
焦夫人快人快语,“我是来找墨云鞘的,我侄女裴明珠是他的未婚妻,如今来京城为太后贺寿,我带她去墨家求见,墨云鞘那个混蛋竟敢躲着不见,真是气死我了。”
苏鲤都傻了,“夫人,墨云鞘是谁?”
她府中有这个人吗?
她怎么不知道。
焦夫人看着苏鲤也是愣住了,“墨五不是承俊亲王殿下的侍卫长吗?夫人应该知道他才对啊!”
苏鲤张大嘴,“墨云鞘就是墨五?”
她一直以为墨五的名字就是墨五,原来他只是排行第五。
她是知道墨五有未婚妻的,没想竟是北定王府的小郡主,裴明珠。
身份果然不简单!
她家星辰还有希望吗?
苏鲤如此想着,眼光便毒辣地看向焦夫人身后的姑娘。
裴明珠见苏鲤眼光不善,立马一脸无辜地咧开嘴笑了。
她一笑,那双漂亮的真如明珠一般的大眼睛活色生香,生动至极。
“琼华夫人不要误会,我虽然自小与他有婚约,但从未见过他,我此次前来就是相看他的,若是对他不满意,我是可以直接退婚的。”
苏鲤闻言更是瞪大眼,一瞬就喜欢上了这个坦荡的姑娘。
她急忙向裴明珠伸出手,“小郡主大驾光临,不盛荣幸,赶快随我进屋吧!”
裴明珠是知道京城贵夫人们的虚伪作派的,她本厌恶至极,没想苏鲤竟然如此诚挚,没丝毫做作,她一下子心喜,急忙握住苏鲤的手。
“琼华夫人性情真是好,和我姑母一样。”
苏鲤一笑,暗暗瞟了焦夫人一眼,真不敢苟同。
苏鲤拉着焦夫人和小郡主一进屋,就看到焦大学士正从阿熠的身后探头探脑,一看到她们进来,他立马缩回去。
苏鲤好笑至极。
焦夫人也是看到了焦大学士,直接黑着脸冷哼一声,“都多大的人了,还象个孩子似的,别躲藏了,我今日可不是为你而来。”
焦大学士嘿嘿笑着,从赵熠的身后站直身,“那夫人是为何而来?这里是承俊亲王府,你可不能肆意胡闹!”
焦夫人倒抽一口气,直接习惯性地举起手。
焦大学士立马又缩回到赵熠身后。
赵熠忽闪忽闪着大眼睛,回头瞅了焦大学士一眼,直接就站到了椅子上,他手里还拿着毛笔,直接想用自己的小身子挡着焦大学士。
焦夫人一看,知道自己吓着了孩子,脸上有些懊恼,语气异常温柔。
“小世子莫怕,知道你想护着他,放心,今儿我不会为难他。你安心练字,不用管我。”
焦夫人直接挑开珠帘进入庭堂。
一眼就瞧见太子和太子妃正笑意涔涔地看着她。
焦夫人身子一僵,似是不能置信,脚步竟然往后退。
太子妃笑着打趣,“怎么,十年不见,夫人这是不认识我们了吗?”
焦夫人突然红了眼圈,判定是太子和太子妃无疑,急忙跨步走进来,跪下就要给太子和太子妃见礼。
“楠竹惊扰太子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妃一把扶起焦夫人,“今儿是我们吓到了夫人了。”
焦夫人也如焦大学士一般,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望着太子和太子妃更咽泪目。
太子眼睛依旧蒙着白绢,似是能感知到焦夫人的激动,他温婉一笑,“今日我与老师相处甚好,只是没想到师娘会突然寻来,老师怕你闹,便躲了起来。”
“谁躲她了?我不过是想检查一下小世子的笔力。”
太子婉尔一笑,给老师留足了面子,“师娘既然不是为寻老师而来,那我们依旧下棋,师娘自便。”
焦夫人直接对着外面严厉一喊,“明珠,进来。”
北定王府的小郡主裴明珠听到声音,立马挑开珠帘进来,看到里面的人,表情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急忙跪下向太子和太子妃见礼。
“北定王府,裴明珠,见过太子和太子妃殿下,请殿下万安。”
太子妃笑着虚扶起裴明珠,“没想小郡主都这么大了,应该是到了婚配的年龄了,是来与墨家结亲的?”
焦夫人实话实说,“具体的说是来与墨家解除婚约的。”
太子和太子妃一惊,“这是为何?北定王府与墨家是世交,为何突然要毁婚?”
焦夫人叹息一声,直接把话说明。
“我爹想是怕了,四年前我侄儿裴俊樵来京城欲与韶华郡主完婚,没想竟突染急病逝去了,我爹悲痛欲绝,一病就是半年。
如今明珠也长大了,想必我爹是想着借此次为太后贺寿的机会,让他二人见见面,若是不欢喜,便直接就退婚了。
如今裴家小一辈就这么一个女娃子,怕是我爹也不舍明珠远嫁。我嫁入京城一辈子也没回去,不能在我爹膝前尽孝,已是极不孝。我爹也不想明珠再走我的老路,毕竟一入侯门深似海,我们这样直爽的性子也不适留在京城。”
焦大学士听焦夫人之言,默默低下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太子想了想,“若是小郡主与墨家的五郎真不欢喜,我必助夫人在我父皇面前禀明,解除了他们的婚约。此后一别两宽,各自婚配也是好的。”
焦夫人立马欣喜地向太子一礼,“如今,便有劳太子殿下了。”
焦大学士突然抬起头,“此事不必劳烦太子殿下,若是明珠与云鞘看不对眼,我直接向墨家提出此事,他们一向通情达理,不会拒绝的。”
太子妃也助阵,“放心吧!我们都会帮你,老北定王的心忧也不无道理,虽然墨家一向门风极正,但婚姻之事,看的是缘分。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好,若不然,一辈子是怨偶,也是极不幸的。”
赵昶有点看不下去了,“你们竟然把墨五想的如此不堪,他可是我最得意的侍卫长!他的好,你们看不到。小郡主,你可要擦亮眼睛,这样好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
裴明珠大眼睛瞪着赵昶,抿着嘴一笑,“太子妃说的对,婚姻靠缘份,我若与他有缘,自然成婚配。若是无缘,谁人也奈何不得我。”
众人一瞧,果然又是另一个焦夫人。
焦夫人却得意地笑着,“我侄女的武功比我可强多了,一手裴家枪连我大哥都比不过,如今怕是墨家五郎也不是她对手,谁又能奈何得了她?”
苏鲤一听,异常惊讶地看向小郡主,“没想小郡主竟如此厉害!”
她是由衷的赞美。
裴明珠也是得意,“我们裴家的儿女都是要上战场杀敌的,保护北疆,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只要是裴家人,都必须练好裴家枪,每年爷爷都要举行比试,输的人,在裴家都抬不起头。”
众人闻言欢欣鼓舞,都对裴明珠竖起大拇指。
太子感叹道,“北定王世代守护北疆,忠心耿耿,儿女个个都是英豪,令人钦佩!我必禀报父王,不能寒了老北定王的心,定让小郡主婚姻如意。”
裴明珠急忙向太子一礼,“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下午的时间一瞬即逝,焦大学士临走前依依不舍,他与苏鲤下午下的那盘棋始终无法再落子。而他坚决不认输,连太子都没办法。
苏鲤直接把棋盘端给他。
焦大学士这才端着棋盘欢喜地走了。
只因苏鲤也答应了他,为他默几本棋谱,焦大学士立时心花怒放。
入夜,苏鲤刚给赵熠讲完睡前故事,七嬷嬷就提着灯笼焦急来见。
“七嬷嬷,可是发生了何事?”
七嬷嬷两眼通红,象是哭过了,“大嬷嬷病了,我几次想来请夫人,她都不允。如今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苏鲤一听,立马披上衣衫,“我随你立马前去。”
赵昶也立马说,“我也随你一同前去。”
七嬷嬷闻言更咽了一下,似乎赵昶能前去,她甚是欣慰。
按说,大嬷嬷只是个下人,半夜来请夫人看病,已是僭越。
苏鲤也可以拒绝,但七嬷嬷知道,只要她来请,夫人定会前往。
她只是没想到,殿下竟然也愿意前去。
大嬷嬷若是看到他,定然高兴至极,说不定,这病就一下子能好了。
七嬷嬷提着灯快步行走,苏鲤与赵昶紧随其后,两人毫无怨言,在他们眼中,承俊亲王府的每一个人都是家人。
走进厨房的厢房,苏鲤一进去就看到其他的嬷嬷正围在大嬷嬷床前黯然落泪。
“你们快让开,夫人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到赵昶竟然也随同一起前来,都一下子跪在地上。
“奴婢见过殿下,请殿下金安。”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赵昶弯腰虚手一扶,众人站起身,看向赵昶,眼睛里没有下人对主子的恭敬,反而满是慈爱,就象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般。
眼睛都放着光。
苏鲤很诧异,但她没心思细究,直接走到床前。
大嬷嬷病的厉害,脸色暗紫,嘴唇泛青,睡的昏沉。
苏鲤直接切上她的脉,片刻眉心紧皱,神情说不出的凝重。
“大嬷嬷不是病了,是中毒了。”
众人一下子都低下头。
苏鲤瞧着她们的神色,似乎对大嬷嬷中毒并不惊讶。
“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众人都不说话,低着头,身子竟然还往后缩。
似乎,都知道大嬷嬷是因何中毒,却都不愿告诉苏鲤。
苏鲤见如此是问不出什么,直接看向赵昶,“阿霑,你赶快去库房,把府里珍藏的那只千年雪莲拿来,要快。”
赵昶闻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众嬷嬷一下子抬起头,都震惊地看向苏鲤。
千年雪莲何其珍贵?
夫人竟然毫不犹豫说拿就拿。
大嬷嬷的付出,果然是值得的。
众人很是心慰,脸上精彩纷呈,很是奈人寻味。
苏鲤从荷包里掏出一丸药,直接塞大嬷嬷嘴里,又为她细细地检查过后,才收回手,目光肃冷地瞪向众位嬷嬷。
“若我诊得没错,大嬷嬷是中了繁红花的毒,只是她中的毒比我轻,体内似乎又吃了什么能抵御毒素的东西,所以才会只是出现昏迷,却没有浮肿。”
众人又一惊,瞪着苏鲤大张着嘴,面露惊愕。
夫人的医术也太厉害了吧?
医者不自医,她中繁红花毒,肯定自己没诊过脉,没想竟一下子诊出了大嬷嬷的脉。
苏鲤瞪着她们,“现在你们还不说吗?是想让殿下来亲自责问?还是说,你们只是不愿意告诉我?”
众人一听,立马又低下头。
竟然还抽噎起来。
七嬷嬷突然跪在苏鲤面前,“不敢瞒夫人,大嬷嬷她,是去了一趟冷宫……”
苏鲤大吃一惊,“大嬷嬷因何要去冷宫?冷宫是皇家禁地,她又是如何进去的?”
即便大嬷嬷曾是皇宫御厨,也不能说进冷宫就能进冷宫吧?
皇上都在冷宫外徘徊二十多年了!
苏鲤立马急了,“大嬷嬷为何要如此做?你们赶紧照实说来。”
七嬷嬷泪眼朦胧,“大嬷嬷她,去冷宫,是去为夫人寻解药……”
苏鲤闻言倒退一步,“你是说,大嬷嬷进冷宫是为了我向皇贵妃求解药?”
七嬷嬷点头,又摇头,“其实繁红花的解药就是它的块根……大嬷嬷进冷宫并未惊动皇贵妃,她只是在墙角下偷偷挖了一块繁红花的块根而已。”
苏鲤心里震动不已,“冷宫明显就是一个厉害的法阵,大嬷嬷进冷宫为何没触动阵法?她又是如何能全身而退?
既然她早知道解繁红花的毒就是它的块根,为何,这么多年,她一直不说?”
没有惊动皇宫任何人,却能进冷宫取得繁红花的块根,大嬷嬷究竟是什么人?
七嬷嬷轻轻地道,“大嬷嬷曾经在冷宫伺侯过皇贵妃,自然知道怎样才能避开阵法进入冷宫,这事连我们都不知,只有她一人知晓。
我们只道她离开王府三天,却不知她去了哪里?今日回来,我们才知道她是去为夫人寻解药了。”
苏鲤闭了闭眼,转头看着大嬷嬷,心突然很疼。
七嬷嬷站起身,从大嬷嬷的枕头下拿出一方白色绢帕。打开,苏鲤看到里面包裹着一块象姜一般褐色的块根,想必这就是繁红花的根茎了。
苏鲤不能辜负大嬷嬷的这份心,直接伸手接过,眼中含了泪,“放心吧!大嬷嬷中毒不深,她体质特异,已经融解了大部分毒素。剩下的,一颗千年雪莲就足够了。”
此时,赵昶拿着千年雪莲走进来。
苏鲤毫不迟疑直接融解了雪莲,给大嬷嬷慢慢地灌下去。
稍等片刻,众人就瞧着大嬷嬷的脸色立马褪去了青紫,变得红润起来,众人一喜。
大嬷嬷体内残留的毒素终于解了。
苏鲤瞧着众人的神色,明显感觉,七嬷嬷方才,并没有对她全盘托出。
但此刻不是再追问的时候。
大嬷嬷嘤咛一声,慢慢睁开眼。
细长妩媚的眼眸立马闪过一抹亮光。
苏鲤一惊,有一瞬,她竟感觉到大嬷嬷的眼眸中似乎如赵昶一般,泛着冰蓝的色泽。
可不等苏鲤再细看,众嬷嬷都喜极而泣地围上来,“大嬷嬷,你终于醒了?是夫人救的你,殿下拿来了府里珍藏的千年雪莲,你的毒全解了。”
大嬷嬷精致柔美的脸上淡淡晕开一抹笑,竟是美丽至极,她始终从容的神色,处事不惊,闻言慢慢支撑着坐起来。
苏鲤急忙道,“大嬷嬷身子还有些虚,不要起身,还是躺着好。”
大嬷嬷在众人的帮助下还是坚持坐直了身子,她并未下床向赵昶行礼,而是眉目温柔地看着她和赵昶,半晌没言语。
苏鲤突然有种错觉,大嬷嬷看着他们的目光,完全不是一个下人该有的目光,就象一个母亲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那种温柔,出自本能,发自灵魂深处。
苏鲤急忙转身看向赵昶。
赵昶一脸的平静,与大嬷嬷柔和地对视。
大嬷嬷似乎极满足,声音也柔柔的,“今日多谢殿下和琼华夫人了,奴婢体弱,不能向殿下和夫人行礼,还望多见谅。”
赵昶闻言转身就走。
苏鲤虽心有疑虑,但并未多问。
她只是晃着手中的绢帕,笑着道,“今日我是不是更应该谢谢大嬷嬷?如今我终于可以摆脱这身毒肿了。大恩不言谢,来日大嬷嬷但凡有所求,苏鲤无不应。
明日,我会写几张药膳方子,让七嬷嬷直接让药房里领药材,为大嬷嬷调理身子。今日天色晚了,大嬷嬷就休息吧!”
说完,她对着众人一点头,直接转身走。
厢房外,赵昶倒背着手,一身孤寂地站着。
他眼望明月,似乎思绪早已飘远。
今夜苏鲤什么都不想问,她两手从他肋下穿过紧紧抱住他,有些撒娇地道,“阿霑,我困了,你要背着我回去。”
赵昶二话不说直接蹲下身。
苏鲤笑着跳上他的背,赵昶沉默着背着她就走。
路上,苏鲤把脸贴在他后背上,“我真的非常喜欢大嬷嬷,阿霑,你喜欢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