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忙敛了神色,走上前。
成碧快速给她搬来一个矮杌。
苏鲤刚一近身,南宫扶玉就慢慢睁开了眼,那狭长的凤眸,虽不再明艳,但依旧凌厉,看着苏鲤,眸中的矜贵和傲慢丝毫不减。
“没想还是惊动了苏姑娘。”
苏鲤讥诮一声,“公主还真能折腾,我若不来,你家使臣都快要把两位殿下给吃了。”
南宫扶玉哼一声,合上了眼眸。
成碧立马上前,抹着眼泪,“公主,求你,还是让苏姑娘诊一诊吧!”
虽然成碧有时候娇横的让人生恨,但她对南宫扶玉也算忠心,眼中的心疼不似有假。
南宫扶玉抿了抿唇,动了动身子,偏过头,倒也把手臂平放在床沿上。
苏鲤是有职业操守的,尽管瞧着南宫扶玉傲气的样子心里很不愤,但见她也确实被病折磨的不轻,于是她起了好奇心,伸手就压在她脉上。
方一切上脉,苏鲤神色就变了变,随后眉心紧蹙,逐渐凝重。
成碧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苏鲤又换了另一只手。
南宫扶玉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瞧着苏鲤的神色,眼眸也渐深。
许久,苏鲤收了手,皱着眉头,坐在矮杌上沉默着。
成碧忍不住了,“苏姑娘,我家公主......”
苏鲤抬起脸意味地瞧着南宫扶玉,“公主是要听实话?还是......”
南宫扶玉一瞧她的眼神就冷哼一声,“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本公主受得住。”
苏鲤点头,“敢问公主,在来中宁之前可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南宫扶玉眼中犀利,“你想说什么?”
苏鲤换了口气,“我想知道,公主的腹痛是来中宁之后才发作的?还是之前在南祥就有征兆?”
南宫扶玉脸色一冷,“之前没有,是在朝马镇驿馆才痛的......”
苏鲤蹙眉,“当时公主可让程太医和朱八赫诊脉?”
南宫扶玉抿了抿嘴,没说话。
当时她是故意装病引赵昶前来,他来到后,直接就警觉自己是在装病,便恼怒地拂袖而去。可当赵昶走后,她就真的病了。腹痛难忍,她当时并未在意,以为吃坏了肚子,可之后腹痛频繁发作,她才起了疑心。
程太医和朱八赫确实悬丝为她诊过脉,可她并不想二人为她诊出实脉,暗中让成碧把饮食和所用之物都检查了遍,也没见有毒。她让成碧以病为由硬拖着朱八赫去拦苏鲤的马车,是有别的目地。
当然这一切,南宫扶玉压根不会对苏鲤实说。
“他二人皆是庸医,根本诊不出本公主的病。”
苏鲤抿抿嘴,“小赫可不是庸医,他师承‘帝后山’文锐师叔,医术比一般的医师都强。而南祥的太医令程大人行医三十余载更不会是庸医吧?公主若是有隐情,请实言相告,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成碧闻言脸一白。
南宫扶玉却是恼了,“你就说本公主得了什么病吧?”
苏鲤瞧着她,语出惊人,“公主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被人下了毒又中了蛊......”
“什么?”
南宫扶玉有些震惊。
她怒瞪着苏鲤,“你胡说。”
苏鲤哼一声,耸耸肩,“既然公主不信,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告诉你,你体内至少有两种毒,都是长期服用积少成多最近才爆发出来的。而这蛊,更不是一般的蛊,既然公主没感觉,我也诊不出到底是何蛊?”
成碧惊瞪着大眼,闻言急的都要哭了,“公主,奴婢自小服伺你,你怎么会中毒又中蛊?皇上和太子那么疼你,南宫将军也是对你宠溺有加百依百顺......”
“你闭嘴!”南宫扶玉冷斥了成碧一声,俨然是信了苏鲤的话。
当然,苏鲤并不会说出她体内有‘绞痛灵’的毒,因为相较于这种毒,南宫扶玉体内的长期潜伏的剧毒和蛊更是可怕。
南宫扶玉苍白着脸,眸中有些慌乱,一手狠狠抓着腹部,咬着牙,睨着苏鲤,“你真能确定本公主腹痛是因为体内有毒和蛊?”
苏鲤脸上一片认真,“我二师伯文锋穷其一生都在研究毒,我师承于他,他对我倾囊相授,对毒我并不陌生。五百年来,‘蛇母族’人用蛊压制‘绝命散’,我和义父在平度山待了几日,对她们体内中蛊的脉象了如指掌。所以我敢确定,公主体内既有毒又有蛊。而这种蛊,应该是自小便被种在公主体内的,只是不知为何会在朝马镇驿馆才发作?”
南宫扶玉闻言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身子靠在床栏上凄凉地笑了笑,仿若只是随口一问,“那苏姑娘可是能解了我体内的毒和蛊?”
苏鲤点头,“我只能解其中的一种毒,至于另一种毒,还请公主务必让程太医再给你仔细把把脉,想必公主更愿意相信他。至于蛊,我解不了。但我知道有一个人定能解。”
想着石婆婆那满山洞的瓶瓶罐罐,对解蛊,她应该能信手拈来。
“谁能解公主的蛊?”成碧急切地问。
苏鲤看着她,又瞟了瞟南宫扶玉,“‘蛇母族’族长石婆婆......她们研究蛊毒将近五百年,相信这世间的蛊,没有谁比她更精通了。”
成碧急忙看了南宫扶玉一眼,继续问,“不知如何才能请到石婆婆?”
苏鲤摇头。
“苏姑娘这是何意?”成碧有些焦急。
苏鲤看向南宫扶玉,“想必公主也知道,前些日子南宫将军在平度山屠戮‘蛇母族’,致使她们许多族人惨遭杀害,石婆婆为防南宫将军卷土重来,已经决定启动机关毁掉平度谷,她也会遵祖制殉葬在谷中。如今算算日子,也不知道现在阻止还来不来得及......”
成碧闻言立马跑了出去。
南宫扶玉似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苏鲤噙着一丝笑意站了起来。
南宫扶玉猛地睁眼看她,“苏姑娘支走成碧,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吧?”
苏鲤一笑,“公主果然聪慧。”
南宫扶玉冷哼一声。
苏鲤瞧着她意味道,“公主之所以让程太医和小赫悬丝诊脉,甚至阻碍不让他们真实地切出你的实脉,是因为公主也有所觉吧?你已经有了两个月余的身孕......”
南宫扶玉闻言是真正地变了脸色,她怒瞪着苏鲤,“你胡说什么!”
苏鲤淡然地看着她,“我有没有胡说,公主心知肚明。赵昶与南宫戬打了三个月的仗,想必那时公主就已经在军中了吧?赵昶胜了,南宫将军必是不服。他曾几次派人暗杀赵昶都无果,想必他又想出奇招,让公主趁机入中宁,然后对赵昶不利。或者南宫将军还想着让公主凭着手腕搅乱中宁的朝局,好让他渔翁得利,继而掌控天下,我猜的可对?”
南宫扶玉目瞪口呆,象看鬼一样瞪着苏鲤。
苏鲤知道自己猜对了,“南宫将军真是好气魄,为了毁掉赵昶,不惜牺牲公主。明知公主倾心于他又委身于他,还依旧不顾公主死活毅然让你入中宁。这孩子,是南宫戬的吧?”
南宫扶玉死死咬着唇偏过头,不接苏鲤的话。
她如今后悔至极。当初执意让苏鲤诊脉就是有话要问她,没想,她竟猜出自己入中宁的意图。更没想,她又诊出自己中了毒还中了蛊,而自己竟然真的怀孕了。
这是她和南宫戬的孩子。
尽管那一次,他醉酒意乱情迷,可事实已经发生。她此番入中宁的算计怕是再难实现了,如今反而让苏鲤诊出她有了身孕,继而让赵昶反过来抓住南宫戬的小辫子......
这可如何是好?孩子的事,要不要告诉他?
南宫扶玉咬着嘴唇纠结地蹙紧眉心。
苏鲤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在思量,也不打扰。
半晌,南宫扶玉瞬间又恢复了尊贵高冷的神色,“今日要多谢苏姑娘了。”
苏鲤眉峰一挑,没想南宫扶玉这么快就平静下来,她似也猜到了她的心思,“我劝公主还是告诉南宫将军一声,因为你体内的毒和蛊,若不及时解去,对孩子极不利。南宫将军身为孩子的父亲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公主根本也瞒不住。”
南宫扶玉闭了闭眼,“这腹痛若是真因为毒和蛊,孩子暂时会不会受到影响?”
苏鲤想了想,“孩子目前还小,蛊虫刚被惊醒,暂时还不会对他不利。至于毒,还是要尽快解去。公主目前频繁的腹痛终是不好,否则,孩子绝挺不过六个月。”
南宫扶玉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意味道,“刚才苏姑娘说,你能解其中一种毒......”
是‘绞痛灵’,苏鲤自然能解。
“我一天之内就能配出解药,但我劝公主还是尽快让程太医诊脉,毒在你体内一天,对孩子都是致命的危险。”
南宫扶玉歪头看她,“你为何要帮我?”
苏鲤很认真,“因为你现在是一位母亲,两国邦交,孩子无辜。我是医者,也断不能坐视不管。”
南宫扶玉垂下眼睑,“苏姑娘医者仁心,多谢。”
“告辞。”
苏鲤对着南宫扶玉一礼,转身干趣地离开。
刚走到门口,南宫扶玉的声音又从里面透出来,“他的心里一直有个女人,苏姑娘可知是何人?”
苏鲤一怔,难不成这就是南宫扶玉非要她诊病的原因?原来如此。
想着南宫戬在云锦狂乱的神态,苏鲤好笑一声,“公主不会以为南宫将军心里的人是我吧?”
南宫扶玉的声音清清浅浅,“那日我到军中,他喝醉了酒,我伺侯他......他一整夜嘴里唤的都是‘苏鲤’这个名字......若不是知道姑娘出自‘帝后山’,在平度山打伤了他,又在云锦用簪子刺伤了他,我还真不信,姑娘不是他的心上人!”
苏鲤婉尔,“原来公主就是在那时与南宫将军破了男女大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