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从员工餐厅出来,在楼下便利店坐了好一阵才回的部门。
她一回去,原本吵吵嚷嚷的办公区渐渐就安静下来了。
经此一闹,好像全公司都知道她是老板娘了,也知道是她给公安部门递交的犯罪证据,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是该靠近她,还是远离她。
也没人敢看她笑话。
毕竟都在传,董事长很爱她太太。
至于整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人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不要去惹当事人比较好。
昭昭坐在自己位置上,现在的局面自然是让她很不自在。
组长许梦过来找她说了几句,意思是不要被外界影响心情,手里有重要研发项目,思想开不得小差。
昭昭也没想辞职,她好端端的上着班,为什么要受影响。
做了万般心理建设,却还是在上厕所的时候没忍住无声痛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哭,是为了周凛安吗?
可为什么要为他哭呢,他没有错吗?他明知道周怀准会逃跑他还是捏着证据不交给警察,他怎么会没有错?
可是肖秘书质问她,周佳宁质问她,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是她做得不对,是她对不起周凛安?
情绪到了最崩溃的时候,昭昭坐在马桶上,捂着脸不停落泪。
那个时候他看着那一大堆证据,一门心思想着要让周怀准受到法律制裁,来不及往深了想,根本就没去想过周凛安是干净的吗,那些证据会对他造成负面影响或是让他锒铛入狱吗?
如果他真的是周怀准的同谋,把他送进监狱她真的会开心吗?
整整一个月,昭昭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事。
直到今天她才开始直面现实,可是当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出现在脑子里,她给不了自己确切的答案。
表面佯装的平静,怎么可能掩饰歇斯底里的情绪。
下午三点,昭昭请了假。
她不想回家,没有目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
那是周凛安的房子,是他的家,可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去了。
昭昭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在她的身后,有一辆黑色奥迪。
姚励珍坐在车后排,从看见她开始,就一直让司机跟着。
跟了大半条街,等昭昭在一条长椅上坐下的时候,她让司机停车,自己下了车去。
昭昭坐在那里,弯着腰,双眼望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非常安静。
自从周凛安被带走以后,晓梅讨厌她,孩子也不帮她带了,哭着回了老宅去。
家中也就更加安静了。
便又叫回来之前那个钟点工阿姨,接送小孩,给小孩做饭。
瑞瑞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只偶尔会觉得奇怪,怎么讨人嫌的周凛安这次出差出这么久?
昨天晚上,瑞瑞抱着她睡觉,奶声奶气在她耳边问:“周凛安怎么还不回家呀,是不是不喜欢我,我以后我惹他生气好不好?其实我,有点喜欢他了……”
昭昭眨一眨眼,泪落在了鞋面上。
所以你看,周佳宁说的是对的,她就是没有良心。
连瑞瑞都会想念周凛安,连瑞瑞都和他产生了感情,只有她,不在乎他的死活。
哭着哭着,眼前出现了一双裸色高跟鞋。
昭昭擦了眼泪,讷讷地抬头,便对上姚励珍那张平静的脸。
昭昭有些惊讶,想站起来,姚励珍示意她:“坐着吧。”
姚励珍在昭昭跟前坐下,视线淡淡看着路上人来人往,沉静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有你的考量,我明白,当初你父亲被冤枉入狱,之后惨死,对你,乃至你们一家人来说都是致命打击。你把证据交给警方,你要报仇,我都理解。”
她缓缓转身,看昭昭:“昭昭,妈妈想问你一个问题。,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你可以诚实一点告诉我吗?”
昭昭点点头。
姚励珍酝酿许久,“和凛安相处这一年,你对他有感情吗?你喜欢他吗?”
昭昭粉唇轻启,却是许久没有吭声。
姚励珍苦涩一笑,“其实我早该知道答案的,一开始,你就不愿意嫁给他。作为他的母亲,我很难过,事到如今,也不会再抱有希望。”
她笑着,揉了揉昭昭的脑袋:“和你签那份合约之前,凛安并不知情。”
昭昭眼中很显然是怔了一下。
“我时常被佳宁说,任何事情到了我的手里都成了做生意。她这么笑话我,我也不理亏。当时确实是对你不够信任,怕凛安在感情里跌撞受伤,想着,至少也得买份‘保险’。”
“可事实上这保险有什么意义呢,你不爱他,就算把你拴在他身边一辈子,你还是不会善待他。”
“那天,我和他爸去里面看他,他一句都没有跟我们提起你。昭昭,他等你六年,等你长大,却等来第一次在感情里被女人辜负。”
“往后他出来也好,或是被按了罪名出不来,你们,都散了吧。”
姚励珍温和的看着昭昭,她是那么温柔,一如昭昭第一次见她那个晚上。
她对昭昭说:“不用等到两年,周家还你自由。”
姚励珍走后,昭昭在那里又坐了很久,久到太阳都下了山,她才缓缓站起来。
搭地铁回泰禾御府,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走到大门口。
门禁的保安认得她,客客气气给她放行,嘘寒问暖了几句。
忽然起了风,昭昭缩了缩脖子,就这么站在了那保安跟前。
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她第一次离保安这么近。
男生年纪小,被她这么一看,脸突然就红了。
昭昭弯唇笑了笑,对他说:“天气凉了,多穿点衣服哦。”
男生愣了半晌,再看过去,昭昭已经走远了。
到家时五点多,瑞瑞今天有钢琴课,钟点工阿姨带了饭去,要到八点多才带他回来。
昭昭在客厅坐着发愣,去厨房煮面时发愣,上楼梯也在发愣。
她走到书房门口,静静地站在那里。
想象着,那时候周凛安夜深人静还坐在那里伏案工作的情形。
她会趴着门框看他,有时候看他不那么忙,回过去坐他身上,打扰他……他甚少对她大声,即便被她打扰,也是耐心搂着她,让她陪他一起工作。
此时安静的房间,仿若牢笼,似是囚禁了谁的心。
昭昭转身,欲往卧室去。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她停下脚步,拿出来一看,是晓梅打过来的。
晓梅不生气了么?昭昭心想。
她接了电话,“晓梅……”
“呜呜……三少奶奶,老太太……老太太走了……”
手机在掌心攥得越来越紧,昭昭说话时嘴唇在发颤:“在医院吗,我马上过来。”
“对,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