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昭昭打车去金域山庄。
之前昭昭听说过这里，鱼龙混杂，黑白两道中间灰色地带的某些生意就在这种地方谈。
昭昭按照周绍荣的要求，在前台报了容少州的名字。前台领班上下打量她好一阵，才给了她电梯的卡。
那个领班眼神刀子一般锋利，让一向稳重的昭昭都有点心虚，有一种踏入不属于自己领地的紧张。
昭昭刷卡进电梯，去了三楼307，然后在门口敲门。
里面有低沉的男声在说：“进来。”
昭昭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中式格局和装潢的包厢，周绍荣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看起来有些慵懒地坐在屋子正中间的沙发上。
昭昭觉得今天的周绍荣与以往见到的那个人有些不一样，又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周大哥。”昭昭喊他。
周绍荣手一伸，指着旁边单人沙发，“坐。”
昭昭点头，走过去坐下。
周绍荣指间夹着烟，脸上平静，问她：“喝点什么？”
昭昭说：“不用了，我坐会儿就得去医院。”
周绍荣眯眼抽口烟，又看他：“小孩儿现在什么情况？”
“他叫瑞瑞，瑞雪兆丰年那个瑞。”
昭昭认真的强调，有板有眼的模样让周绍荣看着就笑了，周绍荣点着头，“好，瑞瑞。瑞瑞现在怎么样了？”
昭昭：“你要去看吗哈哈”
周绍荣摁了摁眉心，“实话跟你说昭昭，我有任务在身，不适宜出来露面，我连家都没有回，所以你时间不多，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行吗？”
昭昭心口有些窒息，但她看周绍荣皱眉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是推脱之词。她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凛安输血，他有没有问什么？”
“没有，但他心里有数，他早就知道瑞瑞不是我弟弟，输完血就更肯定了。”
昭昭说完没忘了补充一句，“他那么狡猾，怎么会猜不到你是瑞瑞的爸爸。”
“狡猾？”哪有这样说自己老公的。
“聪明，聪明行了吧。”
昭昭赶紧改了口。
心想周凛安都这么大了，还有哥哥维护，倒让她羡慕了。
“凛安有问你什么吗？”周绍荣又问。
“没有。”
周绍荣不语，他知道凛安向来是沉得住气。
见他沉默，昭昭问他：“周大哥，为什么周凛安不能知道，在我看来就是很普通的一件事，那时候你和我姐姐是正常情侣关系，大不了未婚生子遭人诟病几句。”
“昭昭你是聪明人，不仅知道拐着弯问问题，还打算从我这儿套话。”
周绍荣如此老道，昭昭一点心思被他看得明白，“但是很抱歉，我什么都不能告诉你。至于瑞瑞，还要劳烦你多费点心。”
“为什么？”
昭昭不解，愤怒，难以接受。
周绍荣只告诉她，“等到很久以后，你自然会得到答案。”
在包厢里只待了十分钟，周绍荣就让昭昭走了。
昭昭当然不甘心。
但是她想起昨晚周凛安才教会她，无论在什么地方，一定不能硬碰硬。
周绍荣确切地不会告诉她任何事，她继续追问下去也是枉然，倒不如老实一点，靠自己。
从金域山庄出来，昭昭又打车去了医院。
乔素心依旧留在那里，这一次昭昭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紧张瑞瑞。
昭昭走过去坐在她身侧，喊她，“妈妈。”
这两天，昭昭和乔素心显然亲近许多。
乔素心回头和她对视，昭昭发现，一两天的功夫，她鬓角竟然有了基本白头发。
她是最爱漂亮的，从昭昭记事开始，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妈妈精致又漂亮，爱打扮，并且总是很时髦。
跟爸爸去应酬，在场的人会羡慕爸爸的老婆这么美。
给昭昭和雨晨开家长会，其他孩子也会羡慕她们的妈妈这么美。
乔素心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从不会在任何场合穿错衣服，更别说让自己头上长出白头发。
可现在，她有白头发了，甚至还有黑眼圈。
昭昭平静地问她：“你不是真的怪姐姐，对吗？你也没有不爱瑞瑞，对吗？”
乔素心目视前方，透过玻璃，看着瑞瑞那张白皙的奶呼呼的圆脸蛋。
孩子那么可爱，她怎么会不爱呢。
爱到心坎上了都。
“妈妈，有很多事情你一直在隐瞒我，对不对？”
“包括姐姐，也在隐瞒我。”
“就因为我年纪小，所以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宁愿让我觉得你冷血。”
昭昭紧紧攥着手，声音很轻：“我早该猜到，你就是做做样子，每次跟我争吵以后，很快还是会把瑞瑞的医药费续上。”
“你在演给谁看呢？让什么以为我们母女关系很差，让什么人以为你和我爸彻底没有了感情？”
当昭昭问出这些问题，乔素心是震惊的。
昭昭太聪慧了，她遗传了乔素心的美貌，更遗传了时俊宁的智慧。
难得的是她小小年纪这么沉稳，没有自乱阵脚。
她已经二十三岁了，被保护到现在，也是时候让她面对了。
乔素心眨了下眼睛，视线依旧停在监护室里面孩子的身上，她缓缓启齿，对昭昭说：“你爸爸，死得好惨，真的太惨了。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那么惨呢。”
说着她低头，唇角苦涩弯起，落下滚烫热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昭昭屏住呼吸，看着她。
“是要报仇的，昭昭。”
“我装了这么多年，无非就是为了让你活着，让瑞瑞活着，让时家还有人在。”
“昭昭，我怎么会，不爱你爸爸呢。”
乔素心抬起头，目光沧桑，看进女儿深黑色的瞳仁里，“我在等，等着为你父亲报仇那一天。”
昭昭问：“是谁？”
乔素心：“周家，所有人。”
昭昭眼底倏然失色，她摇头，难以置信，“怎么会……”
“记着，是所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