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中，共有四个人，一个被吊着，已打得血肉模糊，另两个正在行刑，第三个，则在记录。
“右监门卫办案，全部出去。”高斯年道。
“你是何人？如此猖獗？”没想到，记录的那个人却站起来呵斥道，“这是大理寺的……”
“啪”话音未落，他就被一个武候赏了一巴掌。
“打人了！”
这人的惨叫声，立刻惊动了大半个地牢，不多时，就有一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在二十余大理寺狱卒的护卫下，来到审讯室。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我大理寺狱！”这官员一来，就大叫道。
“三公子，此人是大理寺少卿，薛刚。”高斯年附耳于荀歆道。
“原来是薛少卿，有礼。”荀歆先是一礼，然后亮出自己的鱼符。
薛刚本来正眼都没瞧荀歆一眼，因为他是四品的大员，而荀歆，不过是八品。
但当他看见荀歆那鱼符上的“主簿”二字后，神色登时一变，立刻回礼道：“薛某有礼。”
“薛少卿，此獠涉及到国朝的诸多秘密，现在我们需要将他押回右监门卫，还望薛少卿，勿要阻挠。”荀歆这才打起官腔道。
薛刚见荀歆气定神闲，中气十足，当即信了七八分，但还是问道：“这方远，是沈时宽案的要犯，还请荀主簿，先给我们一个理由，如此，我们也好交代。”
荀歆看着薛刚，意味深长地一笑：“薛少卿，如果日后，发生了国朝机密外泄的案件，你是否敢负责？”
“如果薛少卿愿意负责，就还请白纸黑字，并签字画押。”荀歆道，“如果薛少卿不敢，就还请不要阻挠我们公干。”
这套话术，荀歆前世是百试百灵，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官员，敢于当众承认，自己牵涉到了某一项国家机密之中。
因为一旦牵涉到，届时这样机密失窃，那他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
“荀主簿误会了，人犯，大理寺转交便是。”薛刚道。
“多谢薛少卿成全。”荀歆郑重一礼，“不过，我们奉命提走的，是方远和李景两名人犯。”
“可现在，我们只看见了一人，所以还请薛少卿，将另一人，也交由我们带走。”
薛刚一听，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荀主簿勿怪，这人犯李景，扛不住酷刑，死了，尸首就在后院。薛某这便带荀主簿去验尸。”
“不必了。”荀歆闻声之意，所以也懒得白费功夫，“还请薛少卿，将与李景有关的卷宗，移交给我们。”
“好好，请荀主簿随我来。”
——
荀歆办公地。
方远也是惨，衣物都被打烂了，还被架着，赤条条地走了两里地，好容易到目的地了，就又被捆回木桩上了。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荀歆问。
“不……不知道……”方远疼得、冻得直哆嗦。
“这里是右监门卫，进来的人，鲜少有活着出去的。”荀歆道，“知道为什么吗？”
“啊~不要打，我招！我全都招！”方远眼珠暴突，双股发颤地求饶道，同时“噗”的一声，地上就湿了一片。
荀歆见方远如此上道，便扯了块毛巾，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污和汗、涕、泪：“说吧。”
“大概一旬之前，李景找到我，说有贵人看中我了，想提拔我当这个库部司郎中，但前提是，要揭发沈时宽。”方远哭丧着道，我也是想当官想疯了，就答应了。”
“那沈时宽，是有罪，还是无罪？”荀歆问。
这个问题，非常关键，如果是无罪，那就能想办法证明，卢光庭是诬告，如此被沈时宽牵连的一干人等，就能脱险了。
“军械库的管理，有不完善的地方。所以，时常会有贵人，来借军械。”方远道，“但说沈时宽，用军器资助昌侯，却是李景教我这么说的。”
“都有哪些人，曾私下里去军械监，借走过军械？”荀歆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李景一手安排的。”方远可能担心荀歆会生气，哭声更大了，“主簿，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啊，我，我就是一时官迷心窍。”
“好了，签字画押吧。”荀歆的心里面，却是乐开了花。
因为他并不需要知道，究竟是谁从军械监中借走过军器，因为能这么干的，都是神仙，楚帝也不见得，会斩仙。
万一楚帝不斩仙，那死的，不就是荀歆这种，级别不高，能量不大，但却知道得太多的牛马了吗？
所以，方远那句：有人借过军器，但我不知道是谁。才是荀歆最喜欢听见的答案，因为只有这种没有具体指向的供词，才好借题发挥！
得到方远的供词后，荀歆便去了趟云衣阁，将荀贺留给自己的匣子，交给云衣阁的掌柜。
等了约一炷香，这掌柜的才终于从店后面回来了：“公子，里面请。”
荀歆跟着他，穿过挂满布幔的院落，来到会客的雅间。
此时，雅间中已经点起了线香，烟雾袅袅，闻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雅间中，一白衣少年正姿态优雅地沏着茶。
“公子，荀郎带到了。”掌柜的毕恭毕敬地行了礼，而后才转身对荀歆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们的东家。”
“东家，荀歆有礼了。”荀歆主动行礼道。
少年先是扬了扬手，让掌柜的退下，而后才朝荀歆行礼道：“在下袁安，请多指教。”
两人分宾主落座，然后荀歆将方远的供词取出，放在案几上：“袁公子，这是库部司的吏员，方远的供词，我想它可能对袁相有用。”
袁安只扫了供词的尾部一眼，便笑道：“荀郎这是不信任我了？供词上，连签字画押都没有。”
荀歆微笑道：“岂敢，只是右监门卫里有规矩，供词不得擅自带离。所以，只好手抄了一份，呈献给袁公子。”
“嗯。”袁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荀郎的字，倒是如外表一般，俊雅。”
“袁公子过奖了。”荀歆笑道。
他堂堂一个机要秘书，自然能写得一手好行楷。
“荀郎可知道，这大理少卿薛刚，是什么人物？”袁安问道。
荀歆轻轻一点头：“知道。”
岂止是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