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监门卫水牢。
崔潺该是很久没尝过人间烟火了，仅是一只煮熟了的鸡腿，他都能像饿虎扑食一般，先压在身下，再慢慢吃。
“国师，八年了，你都站不起来了。”荀歆看着如水一样，瘫在地上的崔潺，内心，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这个时空中的政治氛围，比前世，血腥太多了。
“真正的猎人，本身，就是猎物。”崔潺像是在胡言乱语。
“圣人同意了贵国用二十万匹绢，赎国师回去的乞求。”荀歆道，“好好想象，回去后，如何祸害北凉吧。”
“哈哈哈哈。”崔潺忽地放声大笑，“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们的皇子了？”
“你高估我了，我只不过是右监门卫里的一个小卒。对大局，没有丝毫影响。”荀歆笑道。
“不不不，棋盘上的每一只棋子，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小卒，有时候，也能刺死敌国的君主。”
崔潺说着，便坐起身子，用泛白且几乎空无一物的眼神，看着荀歆道。
“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荀歆说完，就欲开门出去。
“麒麟才子，哈哈哈哈！”崔潺突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笑声。
荀歆不理会，“砰”地关上了铁门，接着就要往外走。
“武皇后有一个孪生妹妹，容颜与武皇后一模一样。”崔潺的声音，从荀歆身后传来。
荀歆站定脚步，这件事，他可不知道，市井中，也不见有人提起过。
“她本是王复的发妻，王复说她死了，可她没有死！”崔潺忽地抓住了铁栅栏，用力地摇晃着，发出阵阵巨响，“她被人抓走了，抓走了！”
他十分激动，乃至于惊动了守候在外面的高斯年，还有十余名狱卒。
“闭嘴！坐回去！”狱卒用枣木棍敲打着铁栅栏，试图让崔潺安静下来，“坐回去！”
“武皇后的孪生妹妹，王复的发妻！她没有死，她被人抓走了！”崔潺却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地吼着。
高斯年把荀歆和所有狱卒都拉到了水牢外，哪怕此时，崔潺仍在发疯。
“崔潺的话，谁若是敢泄露半个字，极刑伺候！”高斯年吼道。
“诺！”
“各忙各的。”高斯年道。
“诺！”众狱卒这才散去。
“高兄，家父可知道，王复之妻与圣人之间的事？”荀歆问。
高斯年脸色一变，连忙摇头：“八年前，王复给他的发妻，办了丧礼。邀请了许多重臣出席。若非崔潺刚刚提起，我们谁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可能。”
“三公子，无论如何，此事一定要烂在心里。”高斯年提醒点，“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荀歆却压根没听高斯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中计了！
“高兄，立刻随我进宫，面圣！”
“什么？”高斯年大惊，“三公子，为何啊？”
“不面圣，我们可能活不过今晚！”荀歆一把揪着高斯年的衣袖，“快领我进宫！”
高斯年尽管仍蒙在鼓里，但看荀歆如此急切，也不敢怠慢，当即领了荀歆进宫面圣。
但是，他们在大殿外整整站了两个时辰，直到腰酸腿麻，才获宣进殿。
荀歆一看这等待的时间如此之间，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可能是真的了。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因为，如果他的猜测成真，那他唯一的保命之法，就是当着楚帝的面，将事情说清楚！
除此之外的任何做法，都是自寻死路。
楚帝穿着宽松的衣袍，躺在御榻中，一副慵懒的模样。
“荀爱卿有何事启奏？”
楚帝语气平缓，压根听不出，是喜，是怒。
可真是，君威莫测！
“回陛下，臣有一事启奏。”荀歆道，“适才在水牢之中，听崔潺说，王复的发妻，并没有死。”
高斯年一听荀歆此言，登时大呼完了！
他跟随蔡坤多年，早就知道，楚帝对武皇后的心思，就是楚帝心中的逆鳞，任何人敢于提起这三人，都要做好死的准备。
但现在，荀歆竟开口就说，楚帝因爱慕武皇后，所以做出的更为荒唐的事！这已经不是找死了，是逼着楚帝将他杀了啊！
楚帝听后，果然目光一凝，心中杀意渐生。
“荀爱卿，你来就是为了跟朕，说这些？”楚帝问。
“非也，臣据此推断，王复因为心怀怨恨，便对昌侯，提供了一些帮助。”荀歆道。
“爱卿，你的这句话，若无切实的证据，便是在诽谤重臣了。”楚帝道。
高斯年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上，他现在是十分后悔，刚才对荀歆言听计从了。
真不该带荀歆来见楚帝！
“臣与王侍郎，私交不浅，说起来，当日，若无王侍郎引荐，臣也不可能有幸，获得陛下的赏识。因此，王侍郎对臣，可谓是有知遇之恩。”荀歆道。
“但臣是陛下的臣子！如果王侍郎真的在做，损害陛下的事，臣也绝不能因为他对臣有恩，就选择视而不见。”
荀歆说到这，再次朝楚帝一礼：“恳请陛下，彻查王侍郎与昌侯，有无关联！如若王侍郎确实被崔潺冤枉。那就请陛下，治臣死罪！”
高斯年一听，倒吸一口凉气之余，对荀歆，又多了几分敬服。
“好！敢作敢当，是个男儿！”楚帝一挥手，坐直了身子，“蔡将军，你可以进来了！”
“吱呀”一声，殿门打开，蔡坤捧着一沓供词，匆匆而入。
“回，圣人，王复的家奴二十余人的供词，都在这里了。”
荀歆，心中登时庆幸不已。
楚帝好快的消息！
怪不得刚才要晾他两个时辰！
原来就是要用这两个时辰，来彻查王复。
因此，这两个时辰，其实就是楚帝给荀歆留的活路。
如果荀歆没有第一时间进宫要求面见楚帝，而是去找了荀贺或者其他人。
那楚帝就一定会将荀歆突然通过林有才认识王复，以及后来王复称赞荀歆之事，看成是他的爱将荀贺，与王复背后的昌侯，所达成的一系列交易中的一部分！
有威望的大将，与先皇的嫡长子做交易！
“说结果。”楚帝道。
“三年前，王十郎在江夏郡买了一处别宅，从此，每个月，都要在家里的收益之中，分两百贯去这别宅。”
“工部侍郎的年俸，不足一百六十贯！他哪来这么多的钱！”楚帝一声虎啸，“抓！”
“诺！”蔡坤立刻领旨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