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灵宝道尊高居天上火云宫中,他冥想许久,也没找到谢源诚自神识中消失的原因,无奈下只好放弃。
至于红孩儿,此际正在火池中与那金乌火凤嬉戏,灵宝道尊看了看他三人其乐融融的景象,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
溜溜达达走出宫门向界内查探,只要看今日是否有何大事,神识漫扫间,便见谢源诚在南部灭火洲四处寻找。
咦?吾这徒弟来此作甚?灵宝道尊心念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心道,不知那本体的徒弟与分身的徒弟比起来,哪个更厉害些?
他心意微动,便从火云宫中消失,步入灭火洲莽莽大山中一个极为隐秘的洞府中。
这洞中,正有一只猴儿静坐修炼,见灵宝道尊走了进来,猴儿施了个大礼,欣喜道:“徒儿恭迎师尊。”
灵宝道尊道:“猴儿,这三百年来进境不浅,为师赠你一件法宝。”
猴儿道:“徒儿只要看见师尊便开心得很,不敢要宝。”
灵宝也不理会他,自怀中掏出一根小小铁针,道:“此物名做如意金箍棒,乃是大禹治水时定江海深浅的一个定子,我之前传你尽是些长柄兵刃手段,想必这棍子你也能使得来。”
这猴儿接过金箍棒,心中大喜,他也福至心灵,只唤了两声“大”,这棍子便合乎使用,舞动起来极为顺手。
灵宝道尊又道:“我又与你寻了个对手,教你试试这棍子威力。”
这猴儿笑道:“师尊,徒儿已知道,灭火洲今日来了一个白衣书生,修为不俗,想必是他了。”
灵宝道尊呵呵道:“果然你耳聪目明,便是他,你去罢。”
这猴儿挠挠脑袋,拘谨道:“只是。。。怕收不住手,打死了他。”
灵宝道尊嗔道:“莫要夸口,你若能胜他,我还有宝贝与你。”
这猴儿欣喜跃起,喝了一声:“我去也!”
他亦是太乙金仙的修为,略一运转便知那白衣书生的所在,使个身法便直奔谢源诚而去。
谢源诚这会儿正在云中思索寻那猴子之法,忽见一只猴子远远而来,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猴子竟然送上门来;
惊得是,怎有如此巧的事情,我寻他,他便来。莫不是此番又受了别人算计?
这猴儿跃至书生面前,大喝一声道:“我师父教我来试试兵刃,出手吧!”
灵宝道尊远远闻道此语,心中骂了句,这呆子,只有什么便说什么!
谢源诚见对面这猴子,果然与自己那悟空兄弟长得十分相似,再见他亮出兵刃来,脑袋嗡的一声,老天,居然是他?
谢源诚自然认得,这猴子手中拿着的那根棍子,与自己兄弟的如意金箍棒并无半点区别,再看这猴子长相,心中便断定,这必是六耳猕猴了!
说什么“我师父教我来试试兵刃”?
听这话头,六耳猕猴有师傅,而且,他师父就在此界中。
能教出这样厉害的徒弟来,此界除了灵宝道尊外,还会有其他高人存在吗?
即便六耳的师父不是灵宝道尊,必定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亦或者,自己和这六耳猕猴,还是同门不成?师尊啊师尊,你究竟还藏有多少秘密?
谢源诚前世读《西游记》时,便曾想过,即便六耳猕猴与悟空本事不相上下,但他手中那随心铁杆兵又怎能敌过如意金箍棒?
如今一见才知,原来随心铁杆兵就是如意金箍棒,这定海神针并不止一根!
谢源诚见六耳猕猴见了自己,并未有任何异样表情,便知道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被师父蒙在鼓里的。
六耳猕猴见这书生只盯着他看,却不动手,叱道:“你可听见我说话,快亮出兵刃来!”
谢源诚笑笑道:“你我初次相逢,为何见面就打?”
六耳猕猴道:“少废话,我师父教我来打,那便打你,要什么为何!”
说罢抡起金箍棒朝这白衣书生就砸来。
谢源诚自然知道定海神针的厉害,急忙亮出金箍玉斧来,向上一迎。两杆神兵乍一相交,谢源诚心中一惊,这六耳猕猴力气可真是不小!他抖擞精神,施展浑身解数,与六耳猕猴斗了起来。
六耳猕猴虽膂力不小,身法迅疾,但初得此棒,还难以得心应手,谢源诚本来修为还高过他不少,再一个金箍所化玉斧又是刁钻,不过三四十个回合,六耳猕猴便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谢源诚本以为不下二十回合,便可将六耳猕猴战退,哪知六耳猕猴竟逐渐扭回颓势。
他瞧见六耳猕猴棍法逐渐熟练,中间掺杂了不少自己使来这斧法的影子,心中大为惊异。这六耳猕猴悟性真是罕见,对敌时居然能窥得自己的武艺精要!
谢源诚见六耳猕猴咄咄逼人,心中也起了好胜之心,毕竟当年在通天座下时,师尊却没有传他武艺一道。
念及如此,谢源诚索性弃了斧法不用,更不使境界压他,只将修为压在太乙境界,只任凭心意拆挡舞弄,这几招变得突兀,六耳一愣神,又陷入了困境。而即便如此,仍是久攻不下的局面。
谢源诚打得心焦,使个分身术,一化为三,将六耳猕猴围在当中,四把一模一样的玉斧简直如车轮般舞动,远远只见几团金光乱舞,却看不见人影。
六耳猕猴哪见过这样的神通?加上玉斧势大力沉,不多时就疲于招架。
六耳猕猴心中大惊之计,一个招架不住,腿上便中了一扫,他见敌不过这书生,使一个横扫千军荡出一条退路,转身便逃。
谢源诚好不容易寻到六耳猕猴,哪里肯放过,径直追了下去。
直追到无数高山峻岭中间,六耳猕猴一闪身便不见了,谢源诚细细搜寻,也不见丝毫痕迹,他反正无事,便随意席地而坐。
六耳猕猴回了洞府,忍痛叫了两声“师父”,却哪有灵宝道尊身影?
他静静坐下疗伤,耳中传来灵宝道尊声音,道:“那人便在外面等你,何时胜了他,你便出师了。”
六耳猕猴听到出师二字,心里空落落地难过,怔了半响,便默默坐下疗伤去了。
谢源诚在外苦守,心中犹自琢磨六耳猕猴使出的那路奇怪棍法。
截教授艺向来不同阐教,是故这阐教又杨戬、哪吒、黄天化这些惯会武艺的三代弟子,而截教却没有哪个弟子是专修武技的。
但见六耳猕猴使棍,却比界外的悟空还多了些微妙变化,显然他所学的棍法精妙之处,并不逊于悟空棍法,也是受过名师指点。那随心铁杆兵在他手中,时而长达丈许,时而短不足两尺。
其中拨挡、挑刺、轮盖、绞缠等等技法,皆使得纯属无比,这点倒是胜过悟空了,难怪西游记中,悟空拿这六耳猕猴没什么办法。不过现在又是另外一说了,毕竟悟空早入混元金仙,修为武艺更是成倍增长。
谢源诚细细回忆方才对战情景,不知不觉就将玉斧也化作一杆棒子抬了起来,一招一式比划。他在花果山时常与悟空对练,棍法也是信手拈来。
一边比划一边心中思量,若在对敌时能教这金箍所化棒子长短如意,岂不能将对手打个措手不及,自己只照着棍法操练,显然太过拘谨了。
谢源诚索性在半空练起棍法来,进步披身、拖棍换手、滚身跌膝、钩挂硬靠、周旋回转间又多了许多使棍的法门。
这时,自山中窜出六耳猕猴,喝道:“再来战过!”
谢源诚也不答话,直接就提棍迎上。
前番较量,六耳猕猴在洞中亦有收获,心中志得意满,料想此番必胜那书生。
哪知书生不用斧子,反而提了棒子应战,手法比先前更加诡异,这一根棒子忽长忽短、变化莫测,简直比他手中那根,还当得起“如意”二字,战不五十个回合,六耳猕猴棍法散乱,眼见又是败了,仍躲回洞中细细钻研不提。
谢源诚仍不追赶,也继续从六耳棍法中汲取棍法精要。
过了三个时辰,六耳猕猴再出,此番斗得却久了一些,直到百余个回合,方才渐落下风。谢源诚见六耳天资奇高,战了两次,棍法便大有长进,自己不尽全力,竟难以取胜,于是又出几式怪招,将六耳逼退。
二人似乎有了默契,只一言不发在这莽莽大山中斗起了棍法,其余神通一概不用,不知不觉竟已过了五日,二人比斗也不下四五十回了。六耳只在第一次时生受了谢源诚一招,此后均在稍落下风的情况下便匆匆败退。
久而久之,谢源诚已然明白了,这六耳猕猴的性子显然极为倔强,偏要在武技一道上压过自己方肯罢休。
只是他心内琢磨,若是落败,恐怕六耳便不会再与自己交战,自己这几日沉迷于各种招式钻研,自己武技修为也精进不少,实在舍不得这个好对手。
又战了一日,谢源诚静坐调息时,忽地想起自己还要去秽土洲一趟,那红保虽说修为平平,但自己既然与他有缘相遇,便要将此事了结,才叫因果得当。
若因其事小而不为,虽与大局无碍,却有妨自己道心。
明日便是问道宗云照影择亲之日,眼见六耳猕猴已堪堪与自己战成了平手,自己若要将他击败,也要费许多功夫,说不得明日只好诈败一次了。
据说,秽土洲西南,原本是一片蛮荒之地,遍地恶兽毒虫,人迹罕至。
忽一日天仙飘然而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降下满天甘霖,又施展无上神通,将此地妖魔除尽。
一片荒芜之地,几年间竟成了凤鸣鹤唳、猿走鹿鸣的和平地界。又过几年,自平地中渐渐生起一座山脉,此山绵长蜿蜒,奇峰峻岭无数,观其脉络走向,竟隐隐向天而指,故名曰向天岭,其中又有一峰,貌似仙人仰天发问,人皆称为问道峰。
问道峰上问道宗,便是那肃清西南一带的仙人所立,自古以来便是秽土洲的仙宗领袖,若非西北刘家出了两个太乙金仙一般的人物,这秽土洲中,怕便是他一家为大了。
问道宗中共有三位宗主,第一宗主叫做秦无弦,别号无弦上仙,据说已是天仙之巅的修为,他以剑入道,一身修为武技惊世骇俗;
第二宗主叫做云卷舒,修为不明,有人说他比秦无弦还厉害几分,有人说他名不副实,乃是沾了他已经身殒的父亲的光,才做上了副宗主,那秽土洲中众人,竟无一人见过他出手;
第三宗主叫罗飞,此人是秦无弦的弟子,但天资奇高,三百年间修至天仙,被破格提为宗主,现今的问道宗,大事小事基本都由他来做主,可谓大权在握了。
这一日,问道峰上人头涌动,彩旗张扬,万花拱献,自上而下溢着喜庆气氛,正是第二宗主云卷舒的嫡传曾孙女云照影比艺招亲之日。
云照影芳龄双十,容貌美若天仙,又兼身份高贵,云家自上而下仅这一名女子,众人视若珍宝,有些蹊跷古怪神通都愿教她,上好的丹药法宝更是伸手即来,小小年纪已是地仙中阶的修为了。
这等家世显赫、修为容貌皆是上品的女子,在这秽土洲中也实在难寻门当户对的佳配,故比艺招亲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据说刘氏家族曾多次来问道宗为自家子弟提亲,云卷舒也不拒绝,只笑语相待,但到了相亲之日,只一见到那刘家子弟,便委婉回绝,教人一头雾水。
那红保所生的刘家,虽也是这秽土洲响当当的势力,但这等事却也不好翻脸,况且只凭一个刘家,还真不能将问道宗怎样。
问道峰共分十一层,此次盛会定在第八层上,说是第八层,其实便是在山峰之上硬生生修出了一个平台,这平台上建有无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奇松怪石,各处建筑或气势恢宏,或精致取巧,宛若天成,蔚为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