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源诚看见那块一眼扫过去平凡无奇的练剑石,仿佛被无形之力撕裂,轰然间,一柄古韵悠长的长剑悠然滑落,落入尘埃,却自带一股不凡之气。
剑圣所用之剑,又怎可能是什么铜打铁铸的凡品?
这兵刃,说是剑,初看也似剑,实则剑身之宽,已近乎棍之范畴,寸许之阔,彰显着其非比寻常的厚重。
剑长三尺三寸,恰合天地人三才之数,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和谐与深邃。
剑柄之上,一枚圆润如珠的宝石镶嵌其间,随着谢源诚每一次平缓的呼吸,那宝石竟似有了生命般,一明一晦,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光芒,端端牵人心神,不由自主地就沉浸于那古老而遥远的传说之中。
剑身之上,北斗七星以天然之姿,错落有致地排列,非但无丝毫雕琢之痕,反而让人恍若置身于浩瀚星空之下,感受到一股源自星辰深处的力量与智慧。
这玩意儿显然不是装饰,更是仿佛蕴含着古老的阵法,让人不禁对这柄长剑心生好奇与向往。
谢源诚凝视着这柄七星宝剑,他的眼神中只有细致的审视,却无丝毫贪婪之色,那份淡然与专注,让一旁的谢灵运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惊异。
入密室而得重宝,谢源诚表现的面对至宝而心无波澜。
光是这份定力与见识,就远超同龄人,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要知道不管多大定力的人,见了异宝,总是不免动容,可眼前这个孩子的表现的还是如此坦然,不由得让他又生出好感。
心下暗中私咐,“果然天机之下,再无玄虚。不枉我按照畿言,苦苦相候八百年。”
“且取剑过来。”
谢灵运一声令下,谢源诚自无不可。
毕恭毕敬从地上拾起七星宝剑,又使袍袖细细擦去上面灰尘,这才把七星宝剑双手与了谢灵运。
谢灵运虽然只是一缕神念,只不过四十岁时就已经法神境,后来更是积攒法力、引来天劫。
要不是身为剑修,不明道行,怕不是都能渡过那四九天劫,飞升成仙。
若非如此,又岂能布下这般手笔?
窥天机而能忍寂寞,虽身死不忘平祸乱。
只能说,这谢家虽然有好些杂碎一般的后人,但大多数还都是好样的。
谢灵运手持七星宝剑,不舍的又看了一眼这陪伴他多年的老友。
随后眼神猛的坚定起来。
屈指只在剑身上轻轻一弹,就听见这七星宝剑好像低鸣一般,“铮铮”的响了几声。
“可曾聚得起元神?”
“回老祖,适才还是道运老祖将一具魔神分身炼化了,又传与小子。这会儿才刚入了金丹境,还没把元神聚起来。”
谢源诚向来不爱吹牛,况且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
“老而不死是为贼啊,这老哥,倒是爱给人找事情做。”
谢灵运何等的人物?
刚一见谢源诚时,就能感受得到他身上,有着谢道运的气息。
然而,对于这等胸怀天下、以苍生为念的高士而言,探究过往云烟,往往非其所愿。他更愿放眼未来,以行动诠释大道至简。
况且谢道运虽然和他一般,都是走的打熬身体、修习武技这类刚猛的路子,可惜的是天资在那个英才辈出的年代,只能算得上是一般。
世人给他起个“拳圣”的名号,也只是沾了他这剑圣的光。
可不是他谢道运真的就以拳入圣了。
“你需忍耐了。”
谢灵运轻启朱唇,指尖轻轻一弹,三抹血珠便悠然升起,好似三个流星一般,不紧不慢地朝谢源诚飘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谢源诚连询问的机会都没来得及捕捉。
那三枚血珠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自行穿梭过他的肉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的泥丸宫中。
血珠入体的瞬间,并未如往昔传授剑法时那般温润如玉,反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桀骜与狂野。
只听“刺啦”一声轻响,三枚血珠几乎同时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细若游丝的血线,一条条细细的血线顺着谢源诚的奇经八脉,肆意地在谢源诚体内游走,既无固定轨迹可循,也无章法可依,只是一股脑的狼奔猪突,横冲直撞。
即便是谢源诚,此刻已踏入金丹之境,修为深厚,也不由得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冲击与震撼。
这些血线仿佛拥有自我意识,它们在他体内穿梭、交织,时而激烈碰撞,时而悄然融合,每一次涌动都伴随着他体内气血的翻腾,让他深刻体会到了何为“生死一线,玄妙莫测”。
真是妈的妈我的姥姥,不知道挣扎了多久,谢源诚才颤巍巍缓过神来,周身仿佛经历了一场剧烈的蜕变,每一寸肌肤都承载着难以言喻的撕裂之痛,谁这会儿要是碰他一下,估计他死的心都有了。
一旁观望的谢灵运,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淡笑。
倒是这笑里,既有对这后辈坚韧的赞许,也藏着几分宠溺与无奈。
终究还是不忍见他继续受此煎熬,谢灵运指尖轻点,一抹温润如玉的清光便悄然降临,将个谢源诚包裹的结结实实。
清光才一裹上谢源诚,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开始消散。
过了都不足数息,疼痛竟然全部散了去,谢源诚不由得啧啧称奇。
这厮当机立断,就化作个人形磕头机,赶忙向他这老祖宗叩首谢恩。
“你倒是好造化,这三枚血珠,非同小可。乃是我历经万难,宰了一头已入仙境的风生兽,自它的脑子中取出。本来都没舍得给道运再造肉身,不想这会儿便宜你小子了。”
谢灵运笑吟吟的看着谢源诚。
谢源诚闻言,心中惊涛骇浪,难以平复。
他前世酷爱看些志怪、风土人情一类的杂记,自然记得东方朔的《海内十洲记·炎洲》中,描述过这风生兽。
“炎洲在南海中,地方二千里,去北岸九万里。上有风生兽,似豹,青色,大如貍。张网取之,积薪数车以烧之,薪尽而不然,灰中而立,毛亦不燋;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以铁鯥锻其头数十下乃死,而张口向风,须臾复活;以石上菖蒲塞其鼻,即死。取其脑和菊花服之,尽十斤,得寿五百年。”
从这风生兽的描述上来看,外表似豹,体形如狸,通体青色。皮毛坚硬,斫刺不入。这玩意儿就基本免疫了一切物理伤害。
就算采用火烧,这种常规妖怪都惧怕的方法也奈何不了它,数车柴火烧尽,它仍立于火中,毛都没有被烧焦,可见它也基本免疫了法术伤害。
哪怕是遭受被人用铁锤砸头这样的强烈物理伤害致死后,也能见风而活。
那唯一惧怕的东西,竟然是“石上菖蒲”这么个寻常人家,端午节常用来辟邪的植物。
这造物主的神奇,还当真是不可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