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狭窄的门廊走到底,就是那户藏在最深处的人家了。
已经破败的屋门紧闭着,门上落了一层薄灰,显然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合过了。
“人真的还在里面吗?”阮惜时看着这层薄灰怀疑。
“我那天来的时候,她还在。”傅云霆说着走过去,“我让人一直在附近守着,要是她离开了,我肯定会知道。”
“那就是一直没出来了。”
阮惜时跟上前:“以前三叔跟我说过,他为了躲避追捕,只要有食物,他就可以躲在一处几个月都不出来。看来这个人也一样有恒心。”
“百来岁的人,太稀有了,出去也只会被人围观,倒不如在屋子里自在。”
傅云霆说着,抬手敲了敲门。
门一敲,就落下了一层灰。
“咚咚咚。”
几声沉闷的响声后,传来的只有一片安静。
阮惜时看向傅云霆:“是不在家,还是不开门?”
傅云霆微微摇头。
阮惜时想了想,开口道:“请问有人在家吗,我们是路过的,找不到出口了,想问个路。”
清脆的嗓音带着甜糯的声调,没有一丁点的进攻性。过了会,总算听到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很
缓慢,但因为屋门已经很久了,不隔音,所以阮惜时他们还是能清楚的听见脚步摩擦在地面的声音。
片刻,这蹒跚的脚步声终于在门内停下。
然后一只枯槁的手,缓缓拉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皱巴巴的脸,没有多少肉,两颊已经凹陷下去,干瘦的像是老了的鱼鹰。
是个能吓到小孩子的长相。
但她的双眼并没有年迈之人的浑浊,只是满目沧桑。
她的视线先落在了阮惜时脸上,然后才看见了傅云霆。
在看见傅云霆时,她神色一变,竟是砰的一下又将门给关上了。
门差点撞到阮惜时。
她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鼻子。
“没事吧?”傅云霆扶住她问。
阮惜时摇摇头,看了他一眼:“她是不是看见你才关门的?你之前跟她说了什么啊。”
“只是问了唐家的情况。”傅云霆说,“我提到唐贞翌,她就变了脸色,说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就跟现在一样不肯再出来。”
“变了脸色,说明她的确是认识曾姑祖母的。”阮惜时看着关上的门,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我就让你站远点了,现在她都看见我们俩在一起了,肯定不会再
给我开门了。”
“我也没想到,她这次竟然一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傅云霆无奈。
“你说我要现在说我可能是唐家后人,她会相信吗?”阮惜时看向他认真的问。
傅云霆:“……有点玄。”
阮惜时默默扭回头。
“女娃娃。”
崽崽忽的喊道:“这里有灵力波动的痕迹!”
“灵力波动?”阮惜时扫了一眼屋前。
之前她只想着怎么让这老人开门,还真未留意到,这屋子外还有一丝浅白色的灵力波动。
这波动很细微,在阳光的照射下,不仔细都看不见。
也亏得崽崽对灵力波动这么敏感。
“不是阴气。”崽崽奶声奶气的语调里带着失望。
的确,纯白无瑕,灵力纯净,怎么看也跟阴气不沾边。
“这里面住的这位……连老夫人,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阮惜时记得,萧司令给她的纸条上写过,这老夫人叫连笑。
“连家是商贾之家,我查过,她祖上是清末一个做官的,后来末朝覆灭了,连家就开始做生意,因为有以前积累的人脉,生意做的也算不错。”
傅云霆调查的很清楚:“尤其是这位连老夫人的大哥,也算是做出了
不小的名声,但不知为何会突发恶疾,不到四十就去世了,留下一双儿女,一直是连老夫人照顾他们,耽搁了年纪,终身未嫁。”
“难怪是一个人呢。”阮惜时问,“那她大哥的那双儿女呢?都不来看看老人吗?”
“都死了。”傅云霆看向满是灰尘的门,沉声道,“我派人调查过,连老爷子的儿女,都是在不到四十的年纪去世的,女儿更早一些,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走了。后来,连家的生意也就旁落了,这位连老夫人也住回了这里,一直生活到现在。”
“都死了?”阮惜时蹙眉,“一两个突发恶疾而亡,或许还是巧合,但他一双儿女都死了,兴许就不是巧合这么简单了。难不成,是什么家族遗传病?”
但如果是家族遗传病,这位连老太太怎么会还活着,还活到了这个岁数。
阮惜时感觉自己好似抓住了一点什么。
“这也要问她才知道了。”傅云霆看向阮惜时,“之前萧司令不是给了你一封信吗?”
“啊,对。”
阮惜时从小包里掏出那封信。
信口还封着,她没拆开看。
傅云霆从她手里拿过信,走到门前,看了眼底下的门
缝,蹲下了身子,从门缝里将信塞了进去,只在外头留了一点能看见的白。
然后他朝着里头道:“连老夫人,这封信是唐家的人写给你的,他说,你应当还记得他。”
后头那句话是傅云霆加上的。
但这句话对门内的人充击力显然很大。
她听到里头有茶杯碰倒的声音,哗啦啦的掉在地上。
对于已经孤独过了几十年的连老夫人来说,突然间告诉她,这世界人还有她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唐家人,阮惜时都可以想象得出,此刻连老夫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傅云霆和阮惜时都没有再出声。
他们屏息等待着,看着门缝里的信。
过了好一会,那封信被从门缝下缓缓抽走。
阮惜时心头微松,旋即又更是紧张的盯着门。
如果这一招也没用,他们只能再另想办法了。
毕竟这里头住着的可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太太,也不能用太直接的手段,万一吓到就麻烦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破旧的房屋四周没有路灯,只有一点残留的月光,如同一层薄纱轻轻罩在他们身上。
许久,他们终于听到了,门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