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霆目光沉痛的看着她。
阮惜时对上他的眼神。
她的呼吸开始越来越急促,她的手指越掐越紧。
傅云霆握住她的手:“惜时,你先松开。”
他用如同哄小孩子般的语气,哄着阮惜时:“你松开,我们慢慢说。”
可阮惜时的手却已经将掌心掐出了暗红色。
傅云霆没有办法,只能强行掰开她的手指,看见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血,顿时心疼不已:“我去拿药来。”
阮惜时却是垂眸看着掌心中的血痕。
她一只手牢牢抓着傅云霆的胳膊,另一只手摊开在眼前。
有血。
还有点疼。
如果是梦,怎么会流血,怎么会疼呢。
但这要不是梦,那她胜似亲人的叔叔姑姑们,还有她的家……
阮惜时面色愈发苍白。
“别看了,惜时。”傅云霆的大手覆在了她流血的手心上,“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他的手掌很暖,可就因为很暖,才能让阮惜时不得不确定,现在是真实的。
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流下来。
滚烫的泪滴,滴在傅云霆的手背上,好似烙铁一般,烫的傅云霆心痛。
阮惜时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什么,可在极度的悲痛下,她发不出声音。
眼泪布满了整张脸
,她张着嘴,无声的哭泣着,身体因为抽噎而不断发抖。
傅云霆一把搂住她。
阮惜时靠在他怀里,整个人好似被抽去了骨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软的靠着他。
她的手用力攥紧他的衣襟,死死咬住嘴唇,不敢放声哭出来。
四叔还在屋子里,她不想让他听到更伤心。
可她的心好疼,疼的快要裂开了,疼的恨不得现在就死过去。
巨大的痛苦,席卷着她的心脏。
她眼前一黑。
她好像又回到了清水村。
鸡啼声、狗犬声,还有人们的欢声笑语,在耳边不断的回荡。
绿树成荫,大叔叔在屋里给她们煮饭,她刚给姆妈喂过水,就听到外面传来五姑姑清脆的喊声:“丫头,出来啊,我新排了一段舞,你要不要看?”
她一边喊道我来了,一边放下水碗,朝着屋外奔去。
她见到五姑姑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茂密的树下,翩翩起舞。
三叔在边上吹笛子。
这笛子上面刻着精致的莲花,是他之前在一个土财主家顺来的,据说是千金难求。
另一边,又传来唰唰的声响,阮惜时看去,不出意外的见到四叔在练拳。
两边都这么精彩,她正看得起劲,没由来脑袋从身后被轻砸了一下。
她转过身
,见到二叔那张故作严肃的脸:“我让你背的医书背了没,就在这看热闹!”
当然没背。
她顿时心虚。
那么厚一本医书,哪能这么快背下来啊。
她挤出乖巧懂事的笑容,想要像以前一样,撒娇卖萌的蒙混过去。可明明她想笑的,眼泪却不知为何流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觉得心脏闷得难受,忍不住就哭出来。
她哭得眼泪横流,哭到几乎肝肠寸断,哭到蹲了下去,直不起腰来。
她在睡梦中,哭醒了。
阮惜时睁开眼。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了天已经亮了,身旁傅云霆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傅云霆。
傅云霆脸色低沉,眼睛下有一圈淡青。
她怔了几秒,才张了张口,一出声嗓音就沙哑的厉害:“四叔他们……”
“我已经找人调查了。”傅云霆握住她的手,声音很温柔,似是怕再吓着她。
原来真的不是梦。
阮惜时又转头看向屋顶,好一会,她才垂下眼睑,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傅云霆扶住她,将软枕放在她身后。
阮惜时靠在软垫上,看着他眼底的青色:“你一晚上都没睡吗?”
“你在梦里一直哭,我让医生来看过,他说你是受
了刺激。”傅云霆道。
阮惜时睫毛动了动。
这一个晚上,她一直都在做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清水村,她很快活。
可现在,梦醒了。
她的家没了。
阮惜时轻轻闭上眼,复又睁开:“你刚才说,找人调查了。”
“嗯。”傅云霆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一边说道,“我让周钦去了一趟清水村。”
阮惜时接过水,视线却一直落在他脸上:“清水村,现在怎么样?”
傅云霆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已经全都烧毁了。”
即便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阮惜时感觉到心脏还是被狠狠拽了一下,牵扯到四肢百骸都隐隐作痛。
她用力握住水杯,眸中是盈盈碎光:“还能找到活人吗?”
傅云霆没有回答。
但这就已经是答案了。
阮惜时垂眸。
她将水杯放到嘴边,茶杯跟手都在抖。
她喝了一口水,却不小心呛到,猛然咳嗽起来!
“咳咳!”
“小心。”傅云霆赶紧接过她手里的水杯,起身帮她拍背。
阮惜时咳的眼泪都出来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她抓住傅云霆的手臂:“我四叔跟我说,是一个玄术师害死了他们。他说那个玄术师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而且四十多岁。我觉得,像是你
父亲身边那个天师。”
“你是说张天师?”傅云霆眉眼微冷,“张天师为什么要对付他们?”
“四叔说,那个玄术师,是来调查我的。”阮惜时道,“上次我在傅家对杜碧琴用了入梦符,之后又除了那天师紫金葫芦里养的鬼,虽然后来我把事情都推到章婷身上了,但现在你父亲既然纳了章婷做妾,说明他并没有真正相信那些事是章婷所为。”
“他们肯定想知道,我的玄术是什么人教的,才去清水村找我的老师。”阮惜时低声道,“因为找不到,怕调查的事让我们知道,又怕这个老师的存在,将来会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将整个清水村烧了。”
她说着,手指寸寸缩紧。
“可我父亲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傅云霆沉声道,“你的师父,又或者是你,对他来说会有什么影响?”
阮惜时看着他。
傅云霆没有经过上一世,不知道他父亲设计杀了他的事情,自然也不会想象到,傅经略使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阮惜时知道,傅经略使那温和的表象下,究竟藏着怎么样恶毒的心思。
她抿了抿唇,然后缓缓开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怀里的那个黑盒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