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插曲并未掀起波澜。
不过在李钦最后一句话落下后,周遭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但大家一致认定一个道理——
不要招惹李!
托亚的下葬进程继续。
头戴族长羽冠的瑞提亚成为现场的焦点,托起经过祭祀加持的‘捧土’洒下,晦涩难懂的吟唱与跳大神似的舞蹈重新上演。
人们排成长队,有序的依次洒下捧土,为托亚送别。
当轮到李钦时,瑞提亚与他目光对视,其实方才那边的动静都在瑞提亚的观察下,她带着疑惑的表情,求证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钦没多说,递给她一个两人都懂的笑容……回家在谈。
葬礼在中午十二点完成,当土壤平铺后开始堆砌碎石,一切来自自然,不经过人为加工,这么看是朴素的,但漫长的送别队伍,无数的道别低泣声,足以让托亚的在天之灵感到不枉此生了。
归程,庞狄没有凑上来,而是找到奇桑索等人,谈及来时路上两人的讨论。
“李真是这么说的?”劳珀的眼神有些飘忽,他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因为换位思考,谁掌握了当下的权利,都不会轻易放任。
奇桑索却深吸一口气道:“李能轻易放下,是因为他拥有随时拿起来的力量,既然李愿意给予我们一份尊重,我觉得诸位还是不要有过多不必要的妄想,维护好别人给予的尊重,这才是自尊的表现。”
“奇桑索说得对。”除瑞提亚外,最年轻的长老卡奥姆深以为然,“保留地将会进入一个平稳发展时期,我们应该团结。”
索锡微微点头后道:“庞狄,方才的争吵是怎么回事?”
之前的骚动他们都看在眼里。
众人注意力转移,纷纷看向庞狄。
庞狄则有意无意瞥向劳珀:“乌帕纳的事情,他方才没有收敛自己的情绪,被李钦发现了他似乎对瑞提亚存在敌意。”
劳珀老迈的身躯微微颤动一下……
而旁人也都若有若无瞥了他一眼。
当初提议乌帕纳接任托亚的位置,树立一个傀儡,而发起人就是劳珀与利莱肯。
利莱肯早在那一夜惨死,活下来的只剩下劳珀。
追究责任,劳珀可逃不脱干系。
“他是怎么说的?”劳珀仿佛认命一样的颓废。
庞狄道:“李没打算翻旧账,否则当初瓜分蛋糕时早就动手了,只不过他对乌帕纳的存在感到不满,昆帕出面说明了情况,但似乎瑞提亚不想对雪山部族进行肃清。”
劳珀听到后松了口气。
索锡冷笑:“乌帕纳是白痴吧?到了现在还看不清局面?”
一直没开口的帕希希林道:“如果不是李,你会承认瑞提亚上位吗?”
这话出口。
众人愕然的目光望去。
帕希希林立即补充道:“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所以乌帕纳的‘妄想’是可以被理解的,他在雪山部族的名望仅次于托亚,难免觊觎族长的位置,以及长老会列席。”
索锡又一次冷笑道:“这种‘妄想’最好被剔除,我可不想因为别人的愚蠢害死我全家。”
奇桑索对庞狄道:“所以最后的结果是?”
大家再次看向了庞狄。
“我提议将乌帕纳等人找个借口送进监狱,但李钦否决了这个提议,第一应该是昆帕保证会提高安保措施,并直白提出……李在某些时刻与托亚有些相似,手段血腥残忍。”
众人听到这话都吓呆了。
“昆帕疯了?”
“他敢这么对李说话?而且,他不是李的人吗?”
庞狄对于这一点也感到些许疑惑,但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是道:“对昆帕我不了解,但从表面看,他的确是一个直来直去的性格。”
“李最后的意思是,他不想刻意隐藏风险,而是希望风险引爆,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清除。”
“这是好消息。”卡奥姆有些如释重负,“证明李的确没有想要过分插手保留地的事情,我们也可以松口气了。”
索锡皱眉:“所以我们就不管了?任由乌帕纳这根搅屎棍可能会坏了现在大好的局面?”
奇桑索沉吟片刻后道:“乌帕纳不是白痴,只要我们不搭理他,他得不到支持,就没有力量胡来,或许时间会让他认清现实,除此以外……”
“诸位。”奇桑索郑重对众人道:“我最后一次给大家提个醒,不要小觑瑞提亚,正如庞狄转述的那番话一样,瑞提亚不是李的附属品,她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我们要以平等的眼光对待她,否则我想你们都不想看到曾经的事情再次发生。”
“另外,如果有可能,大家都帮着瑞提亚提防着雪山部族的动向,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最好能立即遏制。”
“我赞同。”卡奥姆率先表态。
帕希希林微微点头时,索锡又是习惯性的冷笑:“乌帕纳如果要找死,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离开林地。
众人上车。
长老会的地位凸显,在他们没离开前,保留地前来送葬的居民并没有着急发动车子,而是留在原地,尽量不阻碍通行。
李钦离开前拨通了瑞提亚的电话:“葬礼结束了,我先回家。”
“李,没什么事情对吗?”
李钦笑道:“当然,只是一个小插曲,别多想,晚上早点回家。”
回程并非只有李钦一人,巴姆洛陪同在旁,虽然李钦婉拒了,但他显然有话要对李钦说……
果然。
车子开上大路,巴姆洛就道:“李先生,昆帕之前或许有些冒犯,但你应该明白他的忠诚。”
李钦点头:“我不会怀疑什么,所以你不用紧张。”
巴姆洛没想到李钦能这么洒脱。
要知道,在葬礼时,昆帕的发言没有任何遮掩,明确表态在李钦与瑞提亚之间,他更尊重后者的意志。
夫妻二人是共同体,但这样的表态明显有一种割裂感,真要是一个玻璃心的人,难免会觉得这是在挑拨离间。
但此时得到李钦的答复后,巴姆洛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钦看他难堪的样子,露出笑容:“昆帕是为了瑞提亚好,我明白,我也承认,过激的手段并不好,不利于保留地的民声,以及瑞提亚的名望,特别是苏族是一个团结的民族,手刃自己的亲属进行肃清,很难被人接受。”
“当然,我本人也是一个爱好和平的,更何况,我知道怎样才是对瑞提亚最好的。”
巴姆洛听到李钦敞开心声的发言,彻底松了口气:“这样太好了,您是一个拥有胸怀的男人。”
实则,有些话李钦没有直说。
昆帕的忠诚当然不需要怀疑,但他的立场却值得品味……昆帕是托亚留下来的王牌。
可真正持有这张王牌的主人,不是李钦,而是瑞提亚。
简而言之……
李钦在今天的插曲过后非常肯定一点——
托亚对昆帕有过指示,他今后所要扶持的人是瑞提亚,而不是李钦。
瑞提亚才是苏族人,才是那个最终掌握权力,登顶王座的人。
而李钦只是一个陪衬,说难听点叫工具人。
毕竟,托亚显然不希望保留地被一个华人掌控。
但李钦过于强大,现在的瑞提亚更像是附庸。
这就导致昆帕的表态,更倾向于为瑞提亚争取自主权。
他希望瑞提亚成长,成长到托亚的程度,而尽量脱离李钦的‘某种控制’,拥有自己的力量。
李钦在想明白这一点后,就没再对乌帕纳的事情有更多的表态。
引爆风险,斩草除根其实只是对昆帕的警告……
我可以不管这件事,但一旦出了事情,我会翻脸的。
所以昆帕也给了保证……
如果出事,他愿意为此负责。
说到底。
托亚依旧阴魂不散,即便死了都要玩一些小动作。
他咬死了李钦会帮助瑞提亚上位,但又不得不担忧,瑞提亚是否能真正独立,而不是为李钦做了嫁衣。
昆帕、巴姆洛就是一层保险。
李钦只想说……
托亚很可悲,一辈子活在阴谋论里。
李钦从未觊觎过他什么,包括在瑞提亚眼里,夫妻二人本就是一体的,不需要分得那么明白。
托亚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情谊。
甚至于李钦如果告诉瑞提亚,托亚还有这一层安排,表示对李钦的不信任,瑞提亚很可能会放弃长老会列席,彻底撂挑子不干。
因为如今所得到的一切,本就是托亚强加而来的,如果因此而导致夫妻二人的关系出现裂痕,瑞提亚该怎么选,毋庸置疑。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的差别。
华人老祖宗概括的就很全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保留地?
数亿财富?
拜托。
度假村即将上马,金羊毛又在钟学江那边啃下一亿多的利润收入,酒厂的前景不可估量,再加上有系统存在与农牧场的现金奶牛,我李钦缺你这点钱?
富可敌国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从始至终也是托亚在依靠李钦完成这一系列的计划。
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没有李钦,托亚就算玩多少次‘牺牲自我’的戏码,也绝不可能成事。
懂得利用感情的人,一定不懂‘感情’二字到底代表着什么。
托亚?小丑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钦不想挑破这一层小阴谋。
他信任瑞提亚就跟瑞提亚信任他一样。
言归正传。
托亚只是一个死人,而未来属于他们,真到几十年后,保留地也是属于霍利,或是李钦、瑞提亚其他的孩子,死人只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一路思绪飘飞。
回到家时,李钦非但没有因此情绪低沉,反而如阳光般明媚……
因为从正面看待这件事,昆帕、巴姆洛都在不遗余力的帮助瑞提亚成长,这还省去了李钦操心。
并且……
“托亚总算入土了,这样总不会在某一天,又突然跳到我面前恶心我了吧?”
“你说什么?”听到李钦的独自呢喃,巴姆洛愕然问道。
李钦笑道:“没什么,是一句汉语,用来缅怀托亚的,我真的很思念他啊。”
巴姆洛正色回应:“愿大地之母抚慰大长老的灵魂……”
随后,他没有久留,驱车回返。
李钦进门,盖德鲁匆匆走来道:“先生,安东尼奥市长来了。”
看他紧张的样子,李钦疑惑道:“来就来了,你表情这么奇怪干嘛?”
盖德鲁小声道:“他似乎情绪不太对劲,但我不方便询问。”
李钦走到客厅。
一张麻将桌散乱,显然因为亨利的到来,影响了几位老人的娱乐时光。
而此时,眼看沙发上笑谈的几人,李钦并没有发现亨利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怎么来了?”李钦奇怪道。
不等亨利开口,大娘就埋怨道:“亨利给我们送了两根西班牙火腿来,说是朋友给他的,他都没舍得吃,知道咱们家人多,特别送来的。”
亨利嘿嘿笑道:“重在分享嘛,苏珊,你就别夸我了。”
李钦白眼道:“你没事可不会来串门吧?”
亨利不答。
大爹和林奇对视一眼,俩人早就猜到了什么,正如李钦所说,亨利无事不登三宝殿。
如果是在老鼠山,他跑来串门还可以理解。
但现在可不同……
庄园与尤金城区车程快两个小时,且一大早赶来,那会儿又不是饭点,明显找李钦有事情谈。
大爹道:“行了,咱们去看看午饭吃些什么吧?亨利等会跟我们一起午餐?”
几个老人一对眼神,都纷纷起身。
亨利道:“非常荣幸。”
只等他们走后,亨利的脸色果然变了,却又碍于盖德鲁的存在没有开声。
李钦皱眉道:“去书房?”
“好!”
二人快速转场,过程中都没有开声。
只等进入书房关闭了房门,亨利犹如杀猪般的叫喊才响了起来:“李,你搞什么鬼?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搞鬼?”李钦莫名其妙,“我搞什么鬼了?你是说托亚下葬的事情?你跟托亚可不太熟悉吧?就见过几次面而已。你现在想去缅怀也来得及。”
这话一出。
亨利反而蒙了:“托亚下葬了?他的遗体运送回来了?”
“废话!不然你在说什么?”李钦道。
二人明显发现彼此所说的牛马不相及。
亨利疑惑半秒,正色道:“你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接说事儿,别给我打哑谜。”李钦一屁股陷入沙发中,想看看亨利能说出什么爆炸性新闻。
亨利确认李钦不知道,深吸一口气才道:“州府的消息,有传言称……瑞提亚要进入众议院,担任州府议员!!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传吗?尤金与保留地关系紧张,尤金市长与瑞提亚割据两个派系中,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并且有人翻出了旧账,保留地与农牧区上次的冲突中,有警员与农牧主受伤!!”
“你知道我有多被动吗?”
话落。
李钦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卧槽妮玛的肯尼罗文,跟老子玩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