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都关注着艾肯……
眼看着他老神在在的落座，从容淡定。
知道内情的众人，无不在心中感慨，这大概就是人世间，常言道游戏人间……
但诚然。
唯有权利才能成就游戏。
大多数人只是挣扎苟活，如李这样的人再有钱有又能怎么样？被压迫了，不得反抗。
桃瑞丝的兴奋中多了一丝愤怒。
远处沙发上的那人就是恶龙，而如今她视自己为勇士。
可殊不知……
挑战恶龙的勇士在拥有名利后，会变成什么，无人知晓。
多洛莉丝看了艾肯一眼，随后就关注于身后的门外，李钦还站在原地，从表情上来看，似乎已经平静了。
“马修，发生了什么？”
“价值观的辩论？”马修莫名道。
“你说什么？”多洛莉丝没听懂。
不过马修自己也处于云山雾罩当中，看着多洛莉丝，发出苦笑：“我也不知道，就听到一点点，不得不承认李先生是一个妙人，他竟然问雷纳德先生……友情多少钱一盎司……”
多洛莉丝再次呆愣，现在的局面，不是讨论人生价值观的时候吧？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场间却突兀产生了变化。
“参谋长先生？”局内总务助理，艾肯的秘书忽然呼唤，也随着他的呼唤，众人才发现艾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脸上的笑容不见，只有铁青色的愤怒。
“让开。”艾肯推开他，竟然直接大步出门。
突兀的变数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马修？”多洛莉丝提醒。
马修起步想要追去，可艾肯却在听到声音后，猛地回头，用眼神一瞪。
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正在办理查验手续的几人也停了下来，全部将目光聚焦过去。
“他要干什么？”多洛莉丝再次着急道。
马修摇头安抚：“不知道，但……应该不是坏事，方才雷纳德先生说，让李先生再等等，或许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门外。
艾肯一步步走去，低垂着眼眉，内心抗拒面对接下来的一幕，更在盘旋着疑惑……
为什么？
一个华人凭什么受到雷纳德那样的重视。
难道自己一个八级特工，分局最高长官，还不如一个饲养牛羊的农场主？
雷纳德与这个华人有什么交易？
不对，这件事不对劲……
尤金农牧区并没有什么发展。
城市的发展层次，代表着容纳等级。
如果这里是蒙大拿，各大知名农牧场的背后多有财团、顶级富豪家族的身影，那样的人才足够让雷纳德予以重视。
简而言之。
尤金是新手村，新手村不会有巨龙，这里对巨龙这样的顶级生物没有吸引力，而就算真的有，它无法掩藏。
至少艾肯身为高级NPC，不可能不知道巨龙的存在。
李，尤金农牧区，老鼠山，飞机……
一系列的逻辑条件组合在一起。
“等等！”
“飞机？飞机是从哪儿来的？”
“托亚案！！”
“这个华人似乎是保留地前任酋长外孙女的丈夫？”
“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艾肯低垂的脑袋逐渐抬了起来，眼中不再是不解与困惑，而是渐渐恍然后的明悟，以及极致的震撼。
“股份，保留地13%的股份，掌握在托亚手中！而传言几个月前，这笔股份将被交予……交予……”
艾肯叫不出那个名字。
但他知道。
那就是眼前华人的妻子。
托亚的外孙女。
极可能成为保留地新一任最大股东的幸运儿！！
“法克！！”
“原来是这样！！”
“雷纳德看重的是保留地，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成为他的助臂，成功打入保留地，瓦解掉印第安人保守的制度，甚至收回保留地的部分自治权，这将是无比巨大的功绩……”
当然，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雷纳德将成为舆论的爆发点。
在崇尚自由的米国，雷纳德打破保留地自治权的传统，显然与他们所宣称的核心价值是相悖的。
普通人大概会说：这是对印第安人新一轮的压迫，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黑暗时期，这是时代的倒退。
高情商的人会说：天呐，这是对保留地的解放，这是民族的融合，保留地的苦难将会泯灭，他们将迎来光明。
操作方针当然会是后面一则方案。
而无数财团显然会予以支持，因为这样一来，保留地所涉及的赌场、舞娘俱乐部产业，将会开放，不再是保留地独有的现金奶牛。
至于说，这将引起印第安人的人仇恨？
拜托。
仇恨上百年了，差你这点儿吗？
区区一千五百万不到的印第安人选票，并不能影响大局。
要说，一千五百万还不足够拉一个大选候选人下马？这就要说到米国选举制度。
并不是大众所以为的人人投票，人人选举。
公民当然有投票权，但投票支持的并非‘直接候选人’而是一个‘选举团代表’。
后者存在的意义可以理解为，大众选出一个人，来代表自己去进行投票。
以一个社区为例……
五百人的人口。
两百五白人，一百五黑人，五十亚裔、拉丁裔，剩下五十才是印第安人。
前四百人就决定了‘投票代表’的人选。
五十个印第安人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也只有在保留地、聚集区，才会有‘印第安投票代表’的产生，不过这个数字就小的可怜了。
言归正传。
雷纳德如果以此事为跳板，显然会引起无数人的兴趣，保留地政策开放，代表着工作岗位的增加。
外来资金进入保留地，招聘员工当然不仅限于印第安人。
而至于印第安人是否还有充足的工作岗位，那就不是大多数公民所考虑的。
人，只在乎自己。
所谓的公平，不过是一摊希屎。
当然，仅尤金保留地的政绩，不足以演化全国，但至少在俄勒冈本州，雷纳德的胜算将是无比稳固的。
更不要说……
这个李，将为雷纳德提供庞大的竞选资金。
艾肯悟了。
九百万的私人飞机，不是随便一个人能拥有的。
他小看了对方，更忽略了一些看似不要紧，实则具有极大意义的细节。
主要是托亚案中，这个华人的存在感不足，所有人被保留地与合法种植区所吸引。
老鼠山被完全忽略。
假设当初知道这一点，艾肯不会那么大意，为了几天的享受，搞得自己如此被动，甚至深陷泥沼。
此时此刻。
艾肯只距离李钦三米。
头脑风暴渐渐平息的同时，他心中的高傲也放下了，就如同他愿意向雷纳德低头一样……
在认识对方的真正分量后，艾肯不在意这段过节。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
假设未来能成为朋友，谁会希望多一个这种体量级别的敌人呢？
三米外。
艾肯停下了，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领，露出和煦的笑容，这是从见面至今，从未有过的表情。
随后，他起步走去，带着几分急切，表示着他的敬意：“李，对于这次的事情，我深表抱歉。”
艾肯伸出了双手，即便李钦没有与他相握的打算，他还是很从容的主动抓起了李钦的一只手，稍微用力却不让人觉得不适紧握起来：“我承认，是我头脑发热了，人在权利的中心点，容易迷失自己，但这不是我的辩驳……”
“不负责任的做法，应该得到惩罚。”
“我向你诚恳的道歉！”
“不求得到你的原谅，但只希望在这件事后，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一定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钱，他是真没有。
经费不能动用，因为他已经对外宣称，摧毁飞机是局内资产，所以不能变作赔偿资金。
这番道歉是诚意满满的。
无论是表情、神态、语境，都像是在教会忏悔室里，对牧师的秘密宣泄，自责且懊恼。
却也是无力与苍白的。
九百万。
就几句道歉完事了？
小学生揪一下前桌女生的头发，还要写五百字检讨小作文，不写完不让走，并且全班朗读呢。
李钦很无感。
因为钱是拿不回来了。
友谊、亏欠、下次帮忙？？
别闹了。
政客的嘴，骗人的鬼。
也在这时，艾肯拿出了自己的私人名片：“这是我的号码，李，随时打给我，拜托了，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李钦……
接了。
微微点头。
最后只是‘嗯’了一声，转身就走。
艾肯愣住了，他已经非常死皮赖脸了，但对方一点表态都没有，哪怕是虚与委蛇呢。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满足雷纳德要求。
可对方显然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
上车，发动引擎。
红色的猛禽一溜烟离开了停车场。
艾肯深吸一口气，拿起没有挂断的电话：“他，他走了，我这样算符合要求吗？毕竟，他接过了我的名片。”
电话里，雷纳德沉吟片刻……
他也不确定。
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事后弥补了。
“今晚的晚宴取消，把最后的工作做完吧。”雷纳德道。
“工作？”艾肯不解。
雷纳德顿时冷笑起来：“艾肯，你不会以为就凭你这几句话，就想要取得我的信任吧？这件事里，你甚至让我得罪了李……”
“成熟一点，别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给大人耍心眼，该有的证据，明天一早我就要看到，并且你要送一份交给李。”
艾肯刚刚生出劫后余生的表情，瞬间又垮了：“不，不需要这样吧，雷纳德。万一这些证据泄露，我会很麻烦……”
“泄露？所以你都不信任我，我又怎么信任你呢艾肯？你没得选！”
“……”艾肯咬牙切齿，“我知道了。”
“嘟嘟嘟。”
那边传来了挂断的忙音。
也就在这时。
“法克！”
“法克！”
“狗屎，全是狗屎！”
砰。
手中的手机被艾肯奋力的砸在水泥地板上，四分五裂。
他大口喘着粗气，宣泄着愤怒，又或者说，这只是无能狂怒罢了。
一分钟后。
他捡起了手机的碎片，阴沉着脸色回到大厅。
大厅内的人，将方才的一幕全部收在眼底。
查验手续的申请已经开出。
但威尔逊并不敢在这个时候触艾肯的霉头。
秘书走来，小声汇报了现在的情况，艾肯点了点头，将粉碎的手机递给他，秘书立即取出自己的备用机，将老板的卡重新装上。
艾肯看向马修：“马修先生，今晚我就能将雷纳德先生需要的东西交给他……”
说完，他转身离去。
马修，云里雾里。
其余人的表情相同。
桃瑞丝几人都蒙了，因为他们看到李钦的车已经离开。
多洛莉丝拿出手机，给李钦拨号，却发现正在通话中……
正当时。
桃瑞丝的手机响了。
“李先生？”
多洛莉丝挂断，疑惑看了过去。
电话里的动静她听不到，不过桃瑞丝的表情却瞬间丧失生气，只是不断点头：“好，好，我明白，审核手续我会送过去……呵呵，怎么会呢？既然问题解决了，我本人非常为您高兴，希望下次还有合作机会。”
电话挂断。
蕾切尔不可置信：“老板，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解决了？不是才拿到查验申请吗？”
这还需要问？
约瑟夫微微摇头。
显然是背后的大人物们达成了共识。
不过从艾肯的表情看，那个华人应该属于胜利的一方，只不过现在是私了的局面，用不上开庭了。
桃瑞丝道：“FBI同意了查验，不过查验过程不需要我们参与了，李先生会亲自处理，案子到现在就结束了。”
蕾切尔：？？？
就结束了？
李先生要为FBI隐瞒罪行？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小女孩的正义之心泛滥，显然不能就此释怀，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而桃瑞丝很清楚的知道……
不是恶龙杀不死。
而是勇士往往连挑战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回酒店吧，休息一晚回波特兰。”桃瑞丝一句话，宣告了此事的终结。
而在离开前。
“哈利先生……哦，不，马修，有空晚上一起喝一杯吗？哪怕晚一些都不要紧，我需要一些酒精让自己放松。”
马修很迫切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且，艾肯所说的‘资料’还等着他传递回去。
不过面对曾经的老相好，他又有些不舍，因缘际会再次相见，如果不喝一杯，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给我一些时间怎么样？你知道我的工作身不由己，如果我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请你吃晚餐？”
“ok，我在酒店等你电话。”桃瑞丝笑了一下，对马修，她并无反感，反之想要在离开前，收获些什么。
修特利特律师团离去。
多洛莉丝这才重新打给李钦，电话通了——
她走出大厅。
“李，发生了什么？”
李钦：“结束了。”
“怎么就结束了？你们达成了什么共识？方才艾肯似乎很愤怒。”
“他当然愤怒，因为堂堂的分局最高长官，像我低头认错了，但我比他更愤怒……”
“你？”
“因为几句道歉，他就免除了九百万的赔偿！！雷纳德说，这笔钱算他欠我的，但如果可以，麻烦你了多洛莉丝，回去后，记得帮我要欠条！”
仅仅一句话，多洛莉丝明白了此间情况……
更知道了为什么会探讨价值观。
问：友谊多少钱一盎司？
艾肯体重80公斤，约等于2821盎司。
赔偿款：900万。
答：一位八级特工，分局最高长官的友情……
价值3190刀一盎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