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慧敏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
她一下惊醒过来，意识到是林文胜进来了。
他们吃完了？
她没理林文胜，那个时候迷迷糊糊的很想睡，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没再管林文胜。
林文胜应该是喝了酒的，往常只要他喝了酒，葛慧敏就会格外注意他的情况，毕竟喝酒伤身，林文胜现在也是六十的人了，不再是年轻时没痛没病，还是要格外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但是这次，她不想再管了，林文胜瞧不上她，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睡梦中，葛慧敏好像听到林文胜自顾自地嘀咕了几句，但具体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
第二天一大早，当葛慧敏起床出了房间，整个人都怔住了。
昨晚饭桌上的一片狼藉无人收拾，用过的厨房像战场一般，铁锅、高压锅、铲子等等都摆在水槽里，连垃圾都没丢，看过去实在不成样子。
这些东西如果一顿收拾得花上好些时间，葛慧敏不是没有时间，但她当时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用完厨房，吃完饭可以不收拾，难道故意等着她来收拾吗？
以前就算他们吃得再晚，葛慧敏都会忍着睡意等他们吃完，送人走后，开始收拾残局，不收拾好就绝对睡不着。
葛慧敏习惯了把家里打理的干干净净，这是她的本分，也认为是她该做的工作。
林文胜就这么习以为常了，把她的付出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付出？
现在葛慧敏不想了。
她洗漱完，穿上衣服出门，一头钻进白茫茫的大雾中。
乔葭劝她要多为自己想，不要被这个家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她一直都不认同这话，虽然她没上过学，也没多少文化，但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家庭和睦了，其他事情才能顺心。
所以这么多年来，葛慧敏一直都是能忍则忍，没想到她的一退再退根本换不来他的体谅和理解。
林文胜不但没有任何改变，反而还更加得寸进尺。
既然这样，葛慧敏也就没什么可愧疚了，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这个家。
……
天气逐渐暖和，乔葭来镇上买换季的衣物，顺道来裁缝店看看葛慧敏。
葛慧敏坐在窗口发呆，眼神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你上班就这么偷懒啊？”乔葭笑着揶揄，从窗口绕到旁边的门进去。
葛慧敏怕被乔葭看出来，着急忙慌地扯出笑意，但她还是不够老道，那点心思哪里逃得过乔葭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啊？”葛慧敏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好像根本就笑不出来。
“来看看你啊，你怎么了？干嘛那种反应？怕我过来看你有没有偷懒？”
“没，就是有点突然。”
葛慧敏看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新衣服，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天气马上就热了，要不我给你做身衣服吧？”
“行啊，有什么想法吗？”
乔葭一口答应，以前夏天的衣服也都是外婆亲手给她做的，夏天的衣服做起来简单，外婆就喜欢给她做那些裙子，穿起来格外舒服。
外婆给她做的衣服，有好几件后来虽然已经过时了，但乔葭一直舍不得扔，至今还压在箱底。
葛慧敏从头到脚打量着乔葭，乔葭身材纤长，个人气质友好，店里的布料没一块能称得上她的，她摇摇头：“下回老梁去布料市场的时候我跟她一块儿去，我给你挑一块好点的布料，给你做好看的衣服。”
乔葭看出葛慧敏的心思其实没在这里，刚才她已经在外面打量了她很久，但她居然没有发现她。
“你家里的事情还没处理好？”
乔葭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林文胜，除了林文胜，还有谁能让葛慧敏这么思绪飘忽的？
葛慧敏不想瞒着乔葭，但她有时候又觉得挺无趣的，明明自己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就是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呢？
“他觉得我没把他当回事，大事情又不跟他商量，一直在生我的气呢。”
“那是因为你以前太把他当回事了，所以突然之间自己做主就让他有点受不了。没事，又不是你的错，这种事情多来几次他就习惯了。”
林文胜这样的人就是欠收拾，等葛慧敏真到了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跟他商量的事情，他才会主动对葛慧敏低头。
但乔葭其实对外公林文胜究竟会不会低头这件事没什么把握。
林文胜要强不假，他的主人权威地位在家里也是毋庸置疑的，突然之间出了这种事，他肯定想不到葛慧敏的转变竟然会这么快。
“对了，明天上午有舞蹈课，你记得跟梁裁缝说一声，你得晚点来。”
葛慧敏点头：“我已经把这周的上课时间都给老梁看过了，老梁说没问题，她还觉得我这人怪有上进心的，都这把年纪了还去老年大学上学，要是换了她，肯定没这精力。”
但葛慧敏若是也像梁裁缝那样，少时上过学，学过知识，拥有一本手艺，她现在应该过得会更好，而不是在五十五岁的这个年纪，为了上个学而被自己的丈夫嘲笑羞辱。
乔葭目光落在葛慧敏花白的发顶。
葛慧敏才五十五岁，但因多年来操劳过度，看上去比同龄人老了至少十岁由余，且头发已经开始花白，一撮一撮的黑白相交，看得乔葭鼻头微微一酸。
“待会儿我带去剪个头发，你头发乱糟糟的可不行，明天开学第一天，得给老师同学都留个好印象。”
葛慧敏觉得乔葭说的有道理，欣然点头答应。
到了理发店，乔葭又请了店里最好的理发师给葛慧敏设计发型，葛慧敏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听着乔葭的指示，心里不禁忐忑。
“乔葭，不是剪个头发而已吗？我怎么听不明白啊？还要烫头发？”
她这辈子可从没烫过头发，但她知道烫头发是洋气的代名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