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非常之时,得采取非常之策!”
吴瑞凯正气凛然地道,而后用审判的眼神看着林默然,“林默然同志,主动交代吧。”
弄明白两人来由之后,林默然镇定了下来,眼眸清冷的看着两人,道,“我没什么好交代的。”
“你说我倒卖青铜器,请出示证据。”
林默然不慌不忙地道。
顾景尧没回来的这些年,她经常和警察打交代。
她确实倒卖过文物,但卖什么,怎么卖,都有自己的准则。
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她坚决不碰。
吴瑞凯往她屋子扫了一眼,苦口婆心地劝道,“林默然同志,我们都要抓你个人赃俱获了,你还死鸭子嘴硬。”
吴瑞凯不想和她多废话,直接走到她搬回来的玉石边,看着裹着玉石扎实的麻布袋,道,“你现在交代,我们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是带孩子的人,你不想自己,也得想想孩子。”
林默然嘴角微扯一个冷嗤的弧度,抬眸静静看着顾景尧,问,“你也觉得我在违法犯罪?”
“默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林默然了然。
好。
很好。
她遇上困难,遇上麻烦的时候,他人鬼不见。
别人故意陷害她,他和她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们摆明就是对人民群众没基本的信任呗。我都没说一句话,你们就一句话摁死我。”
林默然轻笑一声,冷讽道。
“你们查吧。我屋子就这么大,你们想找什么,尽管找。不过我提前声明,你们若弄坏了我的瓶瓶罐罐,我可是要你们赔的。”
林默然神情悠然坐在凳子上,一边喝水一边继续交代,“我孩子身体不好,刚睡着,麻烦你们轻点。”
顾景尧眉头紧皱。
吴瑞凯恼火,这女人太嚣张了。
他们来办个案,心虚的人分明应该是她,结果她这状态比他们还松弛,全然没一般人看到警察的惧怕和心虚。
“你这女同志,不见棺材不掉落。”
吴瑞凯懒得和林默然废话,走到麻袋边,用脚踢了踢,踢不动。
他们是得到可靠消息才来的。
林默然在宁家园的鬼市买了一个青铜器,用麻袋装起来,放自行车后座载回来的。
青铜器都很重,这东西踢都踢不动,她还死鸭子嘴硬,死活不交代。
拿起身上带的工具,吴瑞凯打开麻袋。
当麻袋里面东西露出真容的时候,他双眸瞪大,愣住了。
不是!
这麻袋里装的不应该是青铜器吗?
怎么变成一整块石头?
林默然看着吴瑞凯怔愣的神情,幽幽反问,“警察同志,这是青铜器?青铜器长这模样的?”
吴瑞凯脸上写着大大的尴尬。
他兴致冲冲地来办案,想多建立点功勋,结果……
顾景尧神色微动,提着的心安稳落地。
“对了,这是我今天买的瓶子,想放家里插野花用,同志,你们好好看一下,这个放家里违法吗?”
吴瑞凯看了一眼玉石旁边灰扑扑的瓷瓶,没说话。
私下交易虽然不合法,但一般的小额交易,比如说,我看上你家的花盆,用你的脸盆换一个,或者用一张粮票换,不合规矩,但合情理。
改革开放后,之前的黑市大部分都合法化,人们在里面交易,出售自家多的东西,以前这种行为定为倒买倒卖,现在则是促进国内经济发展。
林默然买个瓷瓶回来,肯定没违法政策。
“你们再翻翻,再搜搜,看能不能搜出国家一级文物或者人们不该持有的东西。”
吴瑞凯不甘心,转头征求顾景尧意见。
顾景尧眸色一沉,声音清冷的道,“吴同志,我们没搜查令。”
“还有,你没有十足证据,擅闯居民住宅,破坏人家的门。”
顾景尧继续提醒道。
吴瑞凯头皮发麻,暗骂那个举报人。
什么都没搜到。
本想立功,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找来了钉子、锤子和门扣,叮叮当当,欲哭无泪地给林默然修刚被他踹下来的门。
忙活小半个晚上后,终于修好了门。
“林同志,对不起,我们误会你了。”
吴瑞凯诚挚道歉。
这同志开的时候,虽然莽撞了一点,但修门的时候态度还不错,林默然没打算计较他,道,“无碍,还请吴同志以后多多关照。我虽喜欢在市场淘东西,但坚决维护国家法律,力争做好公民。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传唤我,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吴瑞凯感动得不行。
听听,林同志这觉悟!
不仅不怪他们大晚上打扰她,还说以后也会配合她。
这心术多正!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一个词,根正苗红。
“林同志,我冒昧问一下,你们家一定有过部队、接受祖国信仰的人吧?”
林默然淡淡瞥了一眼顾景尧,道,“算吧。”
“我就说,若非有底蕴,怎么可能熏陶出你这样有觉悟的同志?”
“吴同志过奖了。这天色已晚,吴同志,你们辛苦了,该回去休息了。”
林默然送客。
“自然,自然,我们现在就走。”
吴瑞凯赶紧走,走了好几步,发现顾景尧依然站在林默然屋子里没动。
“头,咱们先回去。”
吴瑞凯提醒顾景尧。
顾景尧没动。
吴瑞凯着急,“头,你这样不好!”
孤男寡女呆一个屋子,像什么话?
他这领导,能力超强,做事干练有魄力,他可不希望他栽在个人作风问题上。
大概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出格,吴瑞凯神情稍稍委婉,“头,是还有什么事还没处理完?”
顾景尧这次终于回应了,墨色眼眸看林默然一眼后,朝吴瑞凯点了点头道,“对,弄乱你嫂子的屋子还没收拾。”
吴瑞凯当即宕机,感觉自己脑袋里全是乱麻,红一团,紫一团,黑一团,五颜六色缠绕在一起,而后绷地一下,全断了。
“啥?嫂,嫂子?”
吴瑞凯有些找不回自己声音。
月光落在顾景尧身上,一半明亮一半暗色,而后吴瑞凯看到他嘴角微微扬点弧度,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吴瑞凯有些想哭,这次反应得极为迅速,道,“那行,我,我先走。头,你好好陪陪嫂子。大水冲了龙王庙,你帮我给嫂子道个歉。”
走出小院的吴瑞凯,仰头看夜空。
天空里星星一闪一闪,它们哪里是在闪,他们是在笑话他。
得多蠢的人,才能干出搜查领导家媳妇的事?
难怪顾景尧听到他说来抓人,眉头蹙那么深。
难怪抵达院子的时候,顾景尧故意支开他,不让他跟着他。
可这一系列的提醒,奈何不了他犯蠢。
他甚至说,多找些人一起来抓林默然。
他甚至,一脚踢开领导家的房门。
他领导和嫂子在聊天,他竟以为嫂子逃避责任拒不开门。
他的领导为什么就明明白白地提醒他?
吴瑞凯抓脑壳,他的仕途,从此比此时的天空还要黑了。
林默然没关门,双手抱胸前,身体微靠床架上,眼眸疏冷看着顾景尧,道,“没必要解释,这事其中一部分原因是我对你工作认知的浅薄。”
“是我不配合,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顾景尧眸底收敛起眸底情绪,道,“谢谢你的配合。”
“不客气,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责任。”
“默然,你如果生气,可以发脾气。”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这是你们的工作。顾同志,你这任务已经结束,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顾景尧脸上没什么太多表情,一双墨眸定定看着她,一副想把林默然看穿的样子。
沈浩洋根本不是孩子父亲,她能给沈浩洋好眼色,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好眼色。
她对他,永远一副冷漠疏离的态度。
且每次都赶他走。
“林默然,过河拆桥好玩吗?”
顾景尧墨眸有些沉,脸庞微微紧绷地问。
“顾景尧,你莫名其妙!深更半夜收到一个莫须有举报,就将我房门踹飞的人是你们,在我屋子找半天,什么都没找到的人是你们。我清清白白,不是因为你的帮忙,才证明我清白的。你根本没帮过我,我拆什么桥?”
林默然压着怒火,声音有些克制不住哽咽地道,“顾景尧,你到底想干吗?日子日子过不下去,离婚离婚你不同意,你要我怎么样?我一个人带着孩子,爹娘都是我,我没指望你能好好对我和孩子,你想干嘛就干嘛,就求你别来招惹我们娘俩,行吗?”
“我们真的很不容易。”
一想起以前的种种苦难,孩子早产,她被赶出顾家,遭受他的背叛,以及孩子现在有些恶化的病情,林默然又没绷住,泪水飚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困兽,被关在生活的牢笼里,不管怎么努力闯,都看不到尽头的光明。
关关难过,可她必须要咬牙闯,她赌不起,不敢松懈半分。
顾景尧墨眸定定,看着林默然脸上的晶莹泪珠,心好似被棉花堵住,漆黑双眸都是歉意,伸手一把将林默然紧紧抱在怀里。
“……”林默然怔愣片刻后,瞬间清醒,激动地推开他,“顾景尧,你放开我!你给我滚!”
顾景尧被推开很远,心好似遇到寒流,跌落谷底,漆黑墨眸里都是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