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是贺长儒的助理,他告知菜已送来,可以上菜了。
贺长儒点颌,服务生将菜肴陆续地呈了进来。
菜式丰富,色香俱全,可林佳佳却没有多少品尝的心思,她还在为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没缓过神;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太令人震惊,她还不知道要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贺长儒拿起筷子,亲自给林佳佳布菜,语气一半威严一半慈祥,“佳佳,多吃一点。”
林佳佳食量向来小,加之还在震惊状态中,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贺老先生,我饱了。”
贺长儒也放下了筷子,带着几分爱责的语气道:“佳佳,怎么还叫我贺老先生?”
贺长儒的意思林佳佳当然明白,只是前一刻还是陌生人,这一刻便成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林佳佳自小享受的亲情不多,对于过于亲密的关系总是不容易接受,这会,冒冒然的,她真无法叫出“爷爷”两字。
林佳佳如实道:“……对不起,我现在有点乱。”
贺长儒也没强求,“佳佳,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也没想到会过了大半辈子才知道自己还曾有个儿子,我甚至都没亲眼见过他一面。我更没想到自己还有孙女,如今还有了重孙。如果妍君没有生病,如果你没有去探望,我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这些事;这都是我的错……”
随后,贺长儒像陷入回忆般缓缓说了当年事。
比较陈旧,是个想拥有事业放弃平凡爱情,在事业瓶颈期,家中替他做主安排了一桩百利无一害的婚姻,他权衡之下欲结婚,被放弃的红颜知己毅然绝然离开,而不知道红颜知己偷偷怀孕并生下他儿子的故事。
“她恨我啊,这是恨透了我,才会有了我的孩子都不相告……”说到后边,贺长儒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而林佳佳对此没有发表言论,看来无论何时,男人的事业都大于爱情,大多时候,他们选择的都会是自身利益。
林佳佳甚至还想起了傅世瑾,初识那会,傅世瑾的爱情观就是爱情和婚姻可完全分开,婚姻只为利益而生,婚姻就如一单互赢的生意。
而女人,惯会选择爱情,哪怕对方已背叛,已放手,可仍会坚持心头的念想。
如同这个故事里贺长儒的红颜、自己的奶奶;如同贺姨,如同……自己。
莫非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分别?
贺长儒如同看出林佳佳想法一般,透着威严的脸上居然布上了不少伤感与自嘲,“佳佳,你们没错,错的是我,是我种下的因造成你们的果。”
说到这儿,贺长儒又轻声叹息,“我活到这把年纪,此前从来不信命,只信自己;可眼下,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让我不得不信,善恶终是有报。老天让我遭到了报应。夺走了儿子孙子,女儿现在病重……”
贺长儒的神色中有着真实的愧意与感伤,声音里也有着一个老人特有的沧桑与垂老。
林佳佳以前并不认识贺长儒,也从未了解过他;但她看得出,他以前必定是个一言九鼎且强势的主,现在会用这种语气神态说出这些话,想必都是肺腑之言。
“佳佳,爷爷现在别无所求,只想认回你,让你认祖归宗;也当是给我个补偿你奶奶、你父亲、还有你的机会。”贺长儒注视着林佳佳道。
爷爷、奶奶、父亲、认祖归宗这些字眼落到心间,林佳佳莫名地有了种想哭的冲动;从来亲情缺乏的她,从来活得像个孤儿一样的她,居然还能真实地接触到这些字眼,还能有与自己血缘相连的亲人。
“佳佳,介时我会开个大型的媒体见面会,公布你的身份,你忙完手头的工作,往后就住去港城,进贺氏;爷爷老了,以后生意上的事都只能交由你。”
“……”这一件接一件的,件件令她懵圈。
林佳佳咬了下唇,平静说道:“贺……爷爷,你突然跟我说这些,给我看这些,我太意外,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我知道依您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冒认我为您的孙女,可即使你是我爷爷,我也不能接受你的安排;我有自己的生活,不想被随意打破。”
贺长儒没有相逼,而是将刚那份鉴定报告连同一块玉坠递来了林佳佳眼前,“这些你留着,如果需要,你可再验一次,不止我,还有妍君,淼淼,可一并……”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贺长儒身上的威严气势还真不是盖的,林佳佳暗吸口气,“我的意思是,我相信你是我爷爷,但媒体公开会这些,还有往去港城进贺氏这些,我不需要;我的生活不会因为我和你的祖孙关系有所改变。”
林佳佳说的是心里话,多个爷爷,多些亲人,她尚可接受,可她不想被大肆曝光,不想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更不想生活因此倍受影响。
见状,贺长儒深沉的眸中有了点失落,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帐然,“佳佳,爷爷知道你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爷爷会给你时间考虑;只是你身上流的始终是贺家的血,接手贺家的一切是迟早的事情。”
这会恰好林佳佳电话响起,她便就此起了身,礼貌道:“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下午工地还有事忙。”
贺长儒也没阻止,“佳佳,带上这个;过几天我再找你。”
走出餐厅,外面太阳照来,照得林佳佳有点懵,当然,可能令她懵的是手中的报告与玉坠。
回到办公室,林佳佳拿出那枚玉坠捏在了手中,与林双喜留给她的那枚一样,质地十分通透,拿在手中有种沁凉的触感;形状与她那枚稍有不同,用手摸边角处,似是同样刻有什么。
林佳佳又拿出那份鉴定报告,如果贺长儒是爷爷,那贺姨便是姑姑,还有淼淼,岂不是是自己表妹?
只以为是孤儿的自己,现在拥有这么多亲戚了?
忽地,林佳佳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贺姨时,心中起的那份莫名的关心;还有贺淼,她也一直真心拿她当妹妹;她此前只以为是跟她们投缘,原来她们原本就是亲人;所以,以前所有的莫名亲近亲切的感觉都来源于她们的血缘关系?
林佳佳刚面对贺子儒虽未表现出太多情绪,可这会心间却是波澜不止,她拿起手机拨给了傅世瑾,她想听到他的声音。
电话拨通,响了几声,傅世瑾方才接起,“林佳佳,怎么了。”
听着他清冽磁性的声音,林佳佳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直接说,我是贺长儒的孙女,是淼淼的表姐,跟你也算得上是亲戚?
“林佳佳,怎么了?”傅世瑾复问,话里明显多了毫不掩饰的关切。
林佳佳摇头,“没事,只是想你了,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c城。”
傅世瑾低压笑了一声,应是走到了个偏静处,低冽道:“刚刚在开会。宝贝,我也想你了。再忍两天,我预计后天去c城,陪着傅氏几位股东董事一起去工地视察。”
提到视察一事,林佳佳才想起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做,差点就把工作给忘了。
林佳佳道:“那你继续忙,晚点再打电话。”
傅世瑾许是有事,也没多聊,“好。我开完会打给你。”
傅世瑾回到了会议室,会议室内坐着几位广政股东董事,见他回来,都将目光朝他瞟来。
“世瑾,有什么事不能开完会说,让一众叔伯都等着你。”一位稍年长的男子略不满地说。
说话是傅世瑾三叔,也是傅亦彦的父亲傅吉海。
傅世瑾唇角微弯,歉意道:“抱歉,现在会议继续。”
傅吉海调整了下面部表情,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这次我们去现场视察工程进展也是为了给古镇项目造势,代表着傅氏对此个项目的重视,所以我觉得董事长如果亲自前去,自然效果能够更佳,势气也更足;这是件好事。傅总何以不同意?”
傅世瑾修长的手指搭上了漆亮的桌子,“三叔,董事长身体不好你不是不知,视察一事不小,但大可必出动董事长。”
“噢,傅总为何不愿董事长前往,莫非是对自己负责的工程没有信心,所以不想让董事长视察?”傅吉海不轻不重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