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星火现在本体还在硬盘中,没有彻底终端化。现在我打开宇航服的人工智能权限,出现的只会是ghf。”
“虽然它可以帮我发出雷达信号,但现在‘开天’三号已经驶出了信号范围,ghf会通过我的宇航服发射信号重新控制‘腾云’号,后面它能做出什么事,我不敢再赌了。”
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全都一一否决,最后章蔚岚仍旧要将希望寄托于生还率最低的办法上,在宇宙燃放一支时效性极差的烟火。
章蔚岚启动了左手腕上管制身上仪器的系统,手指在即将触碰到解除与氧气瓶的连接按钮上却愣住了。
她仍旧在犹豫,脑海中思索着这么做的代价。
“我,好害怕……”
有没有可能,自己这么做后骆瀚海他真的没看到。反而自己不这样做,几个小时后骆瀚海还能找到活着的自己,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又或许骆瀚海即便看到了,但距离实在太远,赶到的时候自己刚刚失去了生命迹象,尸体还热着人刚走了几分钟。
还有没有可能……
章蔚岚越想越焦虑,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优柔寡断。但求生本能本来就是每个人都有的,一个普通人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谁又能轻易做出决断?
“不管那么多了。星火已经顺利驶向gliese 12b,马上就能终端化。大海也拿到了蓄电池,哪怕我死了,对后续‘绿水青山’计划也不会有很大影响。别再优柔寡断了,章蔚岚,只要做好准备,死亡是不会找上你的!”
她还是摁下了按钮,只听到宇航服内部响起一道机械的“咔”声,章蔚岚顺手往后一摸,便将氧气瓶卸了下来。
章蔚岚抱着氧气瓶,连忙将控制供氧的速度开到最高,随后又使出浑身的力气将盖子拧到再也拧不动。自此,她已经进入了生命最后五分钟的倒计时,在此之前的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去吧!”
章蔚岚抓着瓶身,将偌大的氧气瓶尽可能地向离自己远的地方扔去,扔出去的瞬间她赶忙将身子蜷缩起来,以免爆炸后锋利的碎片划破宇航服造成漏气。
几乎是扔出去的瞬间,瓶身内的液氧开始气化,不断占据着瓶内的空间。随着内部压力的剧增和外部真空环境的共同反应,瓶子终于受不住力轰然发生了爆炸!
爆炸产生的热量迅速点燃了朝宇宙空间四处逃逸的氧气,一朵璀璨且盛大的烟火就这样燃放在这毫无生气的深邃宙域间。
它的绚烂反射在章蔚岚的头盔面罩上,却寂静到没传来一丁点的声音。
璀璨在章蔚岚的视网膜上转瞬即逝,被照亮瞬间的宇宙又重新归于死一般的黯淡,这一瞬的光芒实在太微弱太微不足道了。
时间还不到五分钟,但剧烈的窒息感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吞噬起了章蔚岚的意识。她的心跳因恐惧而不断加快,新陈代谢的加速使得仅存的一丝氧气被快速消耗殆尽。
章蔚岚的目光慌乱,在漆黑的宇宙中不断寻找着“腾云”号的踪迹。
可逐渐迟钝的意识正一点点地告诉她,就要撑不住了。
“大海,快点找到我啊!”
章蔚岚伸出手挡在面罩前,挡住了那些不断从眼前划过的星辰。冬眠计划后醒来所经历的一幕幕开始在她脑海中不断闪回。
严菲菲、李科统、史幺零……她本以为自己是被时代抛弃的老人,但却在发挥余热的同时与更多的人产生了羁绊。以前总想着孤身一人活着,只要为了科研事业牺牲也是可以接受的,但现在,她只有满满的求生欲。
“我不想死……不要丢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快找到我,快找到我啊……”
她的呼吸逐渐微弱,面罩内灌满了她呼出的二氧化碳。
当缺氧导致的黑矇即将剥夺章蔚岚全部的视觉时,一束光透过这无尽的黑暗,洒在了她洁白的宇航服上。
……
“哈,哈,哈……”
章蔚岚的头盔被骆瀚海摘下扔到一旁,新鲜空气涌来的瞬间,章蔚岚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贪婪吸吮着。她恨不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能拥有呼吸功能,好让自己因缺氧而轻飘飘的大脑可以快速恢复机能。
骆瀚海在一旁担忧地搀扶着她的身子,自己也是恨不得帮她一起呼吸。
当章蔚岚通红的脸和惨白的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到正常的血色时,她终于如获新生般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飘在飞行器内,“总算是得救了。”
“蔚岚,”看着她这副模样,骆瀚海终于放心地上前将她紧紧揽在了怀里,“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激动的泪水洒出了骆瀚海的眼眶,化作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水珠飘在空中。
“别别别,我又喘不过气来了!”
章蔚岚差点一口气又没喘上来。
见状,骆瀚海赶忙将她松开,但他的视线却落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他伸手轻轻捏住那枚易拉罐拉环,“蔚岚,这不是……”
“啊,这个这个,”章蔚岚连忙将其从对方手中夺过,同时脸不自觉地泛红起来,“你不是说过要拿这个跟我求婚吗。”
“人家一直等着你呢。”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塞进了脖子里,小声嘟囔着,“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回到地球,去海边再说。”
飞行器内的氛围瞬间便飘扬起些许暧味。
感受到无比燥热的章蔚岚脱下了宇航服,她看着尾端自己带来的蓄电池已经连接在机舱中,内心才安定了些,“大海,你是不是看到我放的烟花了?”
“看来我赌赢了,放烟花的时候,你正好正对着我的方向。”
“不对。”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切,骆瀚海后怕到双手直发抖,他指了指驾驶舱的方向,“为防止我看不到你,专门打开了驾驶舱的全周天功能,但你的方向却正好在我背后,真的差一点就又要错过你了。”
那指尖触碰后又分道扬镳的懊悔感,至今仍徘徊在骆瀚海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