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局中的人,往往难以看清事物的本质,即便睿智如沈靖泽一般。
连日来,唐丘山的那番话,会不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那之前,他并不认为,所有的事情与以往有何不同。
直到听闻唐丘山所言,他才忽然意识到。
很多事情,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偏离了既定的轨道,朝着一个无法预知前路的方向急速而去。
沈靖泽从不畏惧冒险,但他习惯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那张黑口罩的突然闯入,带着那独特的香气,和那神秘的吸引力,打乱了他多年来的所有计划。
沈靖泽手机相册中的照片不多,唯一一个女人就是江诗。
那甜美的笑容,温柔的目光,使得那原本应该夺目耀眼的落日余晖,都沦为了她的陪衬。
许多年前,那个黑暗阴森的小屋中,她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故作坚强的颤抖微笑,是身处地狱的他,所能见到的唯一温暖,更是支撑他离开地狱的指引明灯。
若是没有她,他或许早已魂归别处……
没错,他爱的是江诗,只会是江诗。
这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注定不会改变的!
沈靖泽的手指,摸索着手机屏幕上江诗的
照片。
似是想要将每一个细节,都牢牢印刻在心底。
可那张黑口罩,却突然闯入到他的脑海中。
沈靖泽极力想要忘却抹去,可随着他的抵触,那张黑口罩,反之愈发的清晰而又深刻!
周一,酒吧的客人不多。喧闹了一周的酒吧,总会在这一天显得格外清冷。
江晚正在后勤帮忙清点货物,经理忽然推门而入。
他眼睛四下扫了一圈,看到角落中的江晚,立刻招手,“小江你出来。”
江晚怔了一下,方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跟着经理离开库房。
“经理,您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江晚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心下稍有不安。
“沈先生来了,你快跟我上楼去。”
经理说着,一刻不停的转身就走。
沈靖泽?江晚皱了皱眉。
“经理,我是后勤服务员,沈先生这种贵客,应该要包房的服务生去接待吧。”
江晚心中抵触,但又不敢直接拒绝,只能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后。
经理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江晚,眉心微微一挑。
“之前就想问你,你跟沈先生是什么关系?”
“我?”江晚摇头,“什么关系也没有。”
“唬我是不
是?”经理脸色稍沉,“如果没关系,他会主动帮你解围?会跟你在包房独处几个小时?”
“我……”
“还有他看你的眼神,分明早就认识你!”
经理不容江晚辩驳,十分笃定的语气盖章定论。
江晚抿了抿嘴唇,迟疑着没有开口。
她不想说太多自己的私事,更不想透露沈靖泽的私事。
“我在这行混这么久,最拿手的也就是察言观色。”经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人来人往这些事儿,谁也别想瞒过我。”
解释没人信,避又避不掉,江晚有些无奈的心中暗叹。
“不过你不想说也无所谓。不论你跟沈先生是什么关系,但只要你还在我这里做事,服从公司领导安排,这一点无可厚非。”
“经理说的是。”
江晚呐呐的点了点头。
经理摇头轻叹,“也真是看不懂你,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要是有了这个机会,还不抱紧大腿往上爬。你反倒好,机会摆在面前还要往外推。况且,只是让你去招待沈先生,又没让你做什么不该做的,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江晚垂着眸子,僵硬的牵了牵唇角。
“经理的教诲我都记下了,今后
极力改正,尽量不让您失望。”
江晚心想,既然躲不掉,那就只能坦然面对了。
依旧还是上次那间包房,沈靖泽一个人坐在吧台前,他一手摆弄手机,一手捏着一只酒杯。
“沈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小江去安排,我也随时恭候您的差遣,若是暂时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出去了。”
经理了解到沈靖泽少言寡语,更不喜欢话多吵闹的人。
因而见其无事,便立刻退了出去,再次独留江晚与沈靖泽二人独处。
沈靖泽对经理的话置若罔闻,专注看着手机的同时,喝了一口他杯中的纯威士忌。
“沈先生今天不用开车么。”
江晚站到了吧台后。
此刻,沈靖泽的目光方才从手机上移开,淡淡的直视着江晚。
依旧是那张黑口罩,与记忆中的半点不差……
被沈靖泽看的有些发毛,江晚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你一定有很多黑口罩吧。”
沈靖泽将杯子不轻不重的放在了吧台上。
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杯子一点点的转动,杯中的酒液,荡漾起起轻浅的涟漪。
“嗯,还好。”
江晚下意识的摸了摸口罩。
未免多
生事端,黑口罩是江晚必不可少的日常所需。
“总带着,不会憋闷么?”
“刚开始会有一些,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在沈靖泽灼灼注视下,江晚心生警惕。
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关心起她的口罩,更担心会被突然要求摘下口罩。
下意识的,江晚瞄了一眼门的方向,心里暗暗估算了一下距离。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放心好了。”
沈靖泽淡扫一眼江晚,又喝了一口酒。
江晚心里“咯噔”一下。
沈靖泽仿佛总能看透,她的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沈靖泽如言,没有做任何事,既不再谈论她的口罩,也没再说其他的。
江晚看得出,他似乎有什么心事。
但她只是默声为他添了一杯酒,什么都没有问。
包房中,充斥着一种沉闷压抑的气场。
即便吧台酒柜上,摆满了琳琅美酒,经过特殊设计的光线,营造出一种温暖旖旎的氛围。
但在此刻,这一切反而更加衬托出一种岑寂清冷。
时隔不久,同样的二人独处。
可此时少了那一份放松静怡,反而多了一堵透明却又厚重的墙。
将近在咫尺的两个人,一下子隔开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