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间隙,江晚回医院看望程秀。
忽而想起,自从程秀出事,她已经很久没有看望唐丘山了。
在一楼的超市买了两个苹果,江晚来到唐丘山的病房。
起初,她担心唐丘山会否已经出院,看到病房外的房卡才敲门入内。
“唐……爷爷。”
江晚怔了一下,意外见到了沈靖泽。
“江小姐来了。”付远友好微笑。
“小晚你来了,这么多天不见,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了呢。”
唐丘山见到江晚很高兴,招呼她近前去坐。
察觉到沈靖泽的目光,江晚有些不自在。
“唐爷爷你有客人在,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江小姐,唐老刚才还说起你,多日不见,他老人家很惦记你。”付远在江晚面前挡了一下。
“小晚,靖泽和付远你们都见过很多次,也不是外人,快过来坐。”
江晚踯躅,迟疑着转身上前。
房中只有一个双人沙发和一张椅子。
付远坐在椅子上,江晚又不好坐到病床上。
犹豫着,她只好坐在了沈靖泽身边。
江晚拘谨的贴着沙发一侧,尽量与沈靖泽拉开一段距离。
可双人沙发长不过两米,即便她再怎么贴着边缘,与沈靖泽也相距不到一臂远。
病房中,桌上和地上摆着许多营养品,和各种看起来就很贵的果篮。
相较之下,江晚手中红色塑料袋里的两个苹果,显得寒酸不已。
她下意识的,将袋子往身后藏了藏。
“小晚,那苹果是给我的吧?只有你知道我最喜欢吃苹果,而且你每次拿来的都格外甜。”
唐丘山瞄着那两个苹果,笑眯眯的说。
“抱歉唐爷爷,我……只能买得起简单的水果。”江晚尴尬的垂了垂眸子
。
“你这娃娃说的什么傻话,你给我送水果,我要谢谢你才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山珍海味也独爱番茄炒蛋,你这苹果也是一样。”唐丘山说着,顺势一指,“水果刀还在那里。”
江晚听了一笑,起身越过沈靖泽,拿了水果刀削苹果。
一阵清甜的香气,若有似无的在身前弥散,沈靖泽眸光微凝。
前几次相遇,江晚刻意喷了香水。
近来忙的晕头转向,又是临时起意来见唐丘山,完全忘记了香水的事。
若有似无的清甜香,沈靖泽最初的记忆是在江诗的初夜。
可那晚之后,在香水与护肤品香味的掩盖下,再没有从江诗的身上,闻到过那种味道。
但是多次偶遇江晚,她身上都散发着那种撩人的清甜,沈靖泽很难忽视。
“丫头,你好些日子没来,是一直在照顾你妈妈吧,她手术成功吗?”唐丘山关心的问。
江晚垂眸削着苹果,不禁一顿,沉默了足足两秒,轻浅颔首。
“挺好的,谢谢唐爷爷关心。”
江晚不想用自己的事情,给更多的人增添烦忧,更不想以此博得关注与同情。
“那就好,看你都瘦了一大圈,想必很辛苦。”
唐丘山摇了摇头,出于长辈的怜惜目光,落在江晚的身上。
“江小姐的工作时间,似乎很自由,不知道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付远相信,江晚并不是什么坏人,但因为她太过神秘,因而多了几分探究之心,问的有些突兀。
“我在做一些兼职,早上送牛奶和报纸,在快餐店做杂工,下午在水吧或者便利店打工,夜里在酒吧做服务生。那家酒吧只营业到零点,所以我有时间,可以在迪吧做吧台。”
江晚并不认为
靠自己打工赚钱有什么不好,也没多想的一一道来。
可她一说完,整个病房都陷入沉默。
半晌没听到有人说话。
江晚抬眸,奇怪的看着三人。
“我虽然在娱乐场所打工,但没有做什么不干净的事,你们不要误会。”
江晚才是误会了沈靖泽三人。
在座都知道江晚生活不易,有在打工赚钱照顾妈妈,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拼命。
有些松垮的棉衣,罩着一副单薄的身躯,那看似弱不经风的肩,扛起了常人难以承受的重量。
“你做这么多工作,还有时间休息吗?”付远惊愕问。
“有的,凌晨迪吧关门,我可以睡几个小时再去送牛奶报纸,公交车上也都可以休息。而且,打工的快餐店就在医院附近,我还有时间可以过来照顾我妈。”
江晚不以为意,说着这些于她而言,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并没有觉得苦,只恨自己不能做更多,赚更多的医疗费。
付远嘴唇翕动,却不知能说什么。
江晚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唐丘山,“唐爷爷,我最近不能每天来看你,你要好好养病,照顾好自己,我一有空就带苹果来给你吃。”
唐丘山握着手中的苹果,觉得沉甸甸的。
“好,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丫头。”
江晚微笑着应了一声,又与沈靖泽和付远对视一眼,拎着双肩包离开了病房。
“我一直觉得自己活的很努力,但跟江小姐一比,简直自惭形愧。”
付远看着江晚离开的房门,呐呐的嘟哝着。
沈靖泽的眉心,不自知的蹙成了浅浅的川字。
他无法想象,江晚每天都是怎样度过的。
并且在这样的压力下,依旧能够不骄不躁的淡然面对生活。
一时
间,江诗娇嗔柔弱,满面泪痕的样子,浮现在沈靖泽的脑海中。
与方才那黑口罩外,露出的清亮双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诗像是温柔的奶油汤,触口香甜,可久之会腻。
但江晚更像清茶,触之微苦,淡薄青翠,却阵阵回甘沁人心脾。
“沈总?”
沈靖泽倏然回神,眸光扫向付远。
“您的电话响了。”付远轻言提醒。
沈靖泽这才听到手机震动。
他微皱了一下眉头,对于方才的失神,略有些疑惑懊恼。
自小作为沈家唯一继承人,骨子里养成了缜密自持的性情,他从不允许自己的行为有所偏差。
可因为那个女人,那个身上有着清甜香气的女人……
习惯于掌控一切的沈靖泽,不喜欢这种感觉,也不喜欢有任何的意外。
但江晚的存在,仿佛就是那个意外。
这种感觉让沈靖泽有些烦躁,甚至对江晚本人也开始心生厌恶。
不论遇到任何问题,沈靖泽会选择迎刃而上,而非逃避。
他需要找出根源,为什么会被那个从未见过真面目的女人,牵动着内心的情绪。
几天后。
沈靖泽有意选择相同的时间,再次来到医院。
刚进病房,果然见到了江晚。
“嘘。”
唐丘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江晚歪靠在沙发上,闭合着双眸,似乎睡的正沉。
“她……”
付远进门,有些惊讶,指着江晚询问的看向唐丘山。
“让她睡一会儿吧。”唐丘山压低了声音。
睡梦中的江晚,双手横在胸前锁着身子,眉心微微蹙着,似乎满心愁绪,且十分不安。
沈靖泽上前,下意识的拿起一旁的外套,盖在了江晚的身上。
可一瞬后,又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微
微一怔。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沈靖泽懊恼的直起身,眉心紧蹙的看着依旧熟睡中的江晚。
他双手不由得攥成了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不但沈靖泽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唐丘山与付远,也惊诧的看着这一切。
他二人对视一眼,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些许答案。
可对方与自己一样,满是疑惑不解。
须臾。
沈靖泽干咳一声,回身径自坐到了椅子上。
他神色无波的样子,仿佛一切如常。
付远立时移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低声询问:“唐老,江小姐怎么会睡在这里?”
“丫头来看我,正说着话,护士给我送药。护士走的时候,她就睡着了,来回不过一两分钟。”唐丘山一声喟叹,“这孩子不容易,活的太辛苦了。”
“您不是说,她妈妈已经手术好转,为什么不找一个稳定的工作,还要这么奔波呢。”付远不解。
唐丘山也曾问过江晚,轻叹着摇了摇头。
“她说新人的薪水低,不足以支付医疗费。而且固定工作的时间不够自由,她要照顾他妈妈。”
沈靖泽听着他二人的话,目光却一直落在江晚的脸上没有移开。
因为歪头熟睡,江晚的刘海倾斜,露出了大片额头,口罩有些下滑,露出了鼻梁与半片颧骨。
那略显苍白的皮肤,并不见有毁容的痕迹。
而且那上半张脸的轮廓,让沈靖泽感觉很是熟悉。
那种熟悉感,像是近在咫尺,伸手却又抓不到任何头绪。
想要拉下那张黑口罩的冲动,自沈靖泽心中渐渐膨胀。
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游说。
就看一眼,只看一眼,或许就能找到答案。
他情不自禁的把手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