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今日依旧冷冷清清。
和武学馆成日人满为患不同,藏书阁沉寂得像是一座废馆。也勿怪此地冷清,武学馆中放置的都是功法心经,对于修士来说多有裨益。而藏书阁表面上看着像模像样,其实放置其中的书籍,大多是些游记杂书。年幼的弟子们常在此寻找打发时间的话本,年长些的弟子,每日光背功法都没空,哪里有这个功夫到这里来挥霍时间。
因此,守门的小童整天清闲得要命,连整座楼一共有邹邹的诗句我也不会写,反倒惹人笑话。不过这样的诗......”牧层霄有些为难:“我也未必写得来。”
“你确定这个叫诗?”顾白婴按了按额心:“算了,又不是我送,随便你。”
“对了,牧师兄,”门冬仰着脸问他:“虽然我答应了做你的军师,可你和你那个青梅之间还是要说清楚。师姐心性清高,绝不会做出与别的女子争宠的事。你要是希望师姐为你争风吃醋的话,就大错特错了。若你和柳云心之间还是不清不楚,都不用写什么诗,师姐瞧都不会再瞧你一眼。”
“没有没有,”牧层霄连忙摆手,脸色有些发红:“我与云心自幼一起长大,本就只有兄妹之情。当年爹娘去世后,我也想过要娶云心照顾她下半辈子,毕竟她身体不好,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后来进入太焱派,我遇到了师姐......”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与云心二人之间,只有扶持之谊,并无男女之情。去藏宝地之前我已经与云心说清楚,云心早已明白我的心意。我牧层霄绝不是三心二意之徒,更从未想过要享齐人之福。我可以发誓!”
顾白婴双手抱胸,冷不防开口:“那杨簪星呢?”
“啊?”
少年眉间微有不耐:“杨簪星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你怎么想的?”
牧层霄莫名其妙:“簪星师妹对我有意思?先前我也这样想,不过......我想多半是个误会吧。”在藏宝地圣树灵域中,他们二人同时中了留欢草之毒,纵然簪星不受花香影响,但她当时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对自己有意的模样。简直像是遇着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顾白婴轻哼一声,没有说话,显然不相信他所说。
门冬见状,想了想,拽住牧层霄的胳膊往前走:“好吧,牧师兄,你既有这个决心,我就送佛送到西,再帮你一帮。走,先将今日选的这些书诵读一遍,我找些重点给你。”
他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顾白婴望着他们的背影正出神间,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窜了出来:“看什么看这么认真呢。”
顾白婴吓了一跳,簪星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咦,师兄和门冬怎么在一起?”
顾白婴后退两步,拉开与她的距离,顿了顿才生硬地开口:“你找牧层霄?”
“没有啊,”簪星回答得很快:“我找你,刚刚从逍遥殿那头过来,你没在殿里。我以为你还在闭关修复呢,师叔,你最近感觉如何?”
她一脸关切地盯着自己。
顾白婴撇过头,道:“马马虎虎吧,死不了。”
“没事别说不吉利的话。”簪星想也没想地就来捂他的嘴:“四师叔不是已经用圣树果实来给炼丹药了吗。蛇巫的答案从来没有假的,她说圣树的果实能帮你修补灵脉,就一定能成功。介时你灵脉的问题就能被彻底解决,再没有什么后患啦。”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连串,末了,才反应过自己姿态的微妙。
掌心刚好覆在顾白婴的唇上,微凉,柔软,而少年的眼眸清澈幽深,令她的掌心也变得潮热起来。
簪星迅速缩回手,又觉得自己这动作似乎有些此地无银了,忙岔开话头:“对了师叔,我的棍子呢?”
从藏宝地中带回来的无忧剑,剑灵虽被抹去了,但还是一把极品灵器。他们这一行人中,各自有各自合心意的灵器,唯有簪星一人还用着那把修修补补的盘花棍。顾白婴便将簪星那把无忧剑带去了画金楼,画金楼交易甚广,有技艺高超的铸器师,可以将无忧剑锻造成适合簪星的棍器。
“过两日做好了给你拿回来。”顾白婴道。
气氛再一次沉默下来。
顾白婴没有如从前一般打击数落她几句,簪星竟也找不到什么调侃的话来对付他。然而就这么并肩站着未免尴尬,她的目光落在顾白婴腰间,本想绞尽脑汁找个什么新话头,这时候却意外的有了新发现,她问:“对了,师叔,你的结心铃去哪了?”
顾白婴神情一僵。
偏那人还不知死活地凑上来,双眼紧紧盯着他,似乎要从他的眼神中发现蛛丝马迹,簪星问:“上次去藏宝地的时候好像也没见着......师叔,你结心铃呢?怎么不带在身上?”
“坏了。”少年平静开口,藏在背后的手却微微握紧。
“不信,那结心铃好歹是个灵器,哪有那么容易坏的。而且它本来就不响,你是怎么知道它坏了的?”她步步紧逼,逼得顾白婴步步后退,末了,突然恍然看向他:“难道它响过了!”
顾白婴“咳咳咳”地呛起来。
簪星站在原地,仿佛发现了真相般自语:“上次多罗台上转勺子的时候,蒲桃问你有没有心上人,你没有回答,如今看来,你是真的有了。”她低声喃喃:“可是不对呀,这么久以来,我们都没听结心铃响起过。或许不是咱们宗门的人,但你要真的有什么情况,门冬成日都跟在你身边,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
“莫非......”她抬头看向顾白婴,目光炯炯,似有深意。
顾白婴被她看得心烦意乱,下意识地抿唇道:“难道什么?”
“之前我们在巫凡城的时候,蜃女曾调戏于你,让你留下来做她的男宠。你当时义正严辞地拒绝,难道内心是欢喜的?也对,她那么漂亮又颇有风情,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吧?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你动心也是自然。”
少年面上的羞恼迅速褪去,变得沉静,变得面无表情。
他盯着簪星足足一刻,半晌才道:“杨簪星。”
“怎么?”
“我真是有病。”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再理会簪星,转身而去了。
原地只剩下了簪星一个人。
簪星望着他的背影,先前调侃的神色渐渐消失。
过了片刻,她才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