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摸到柔软的花瓣,如在虚空之中,拾起了一朵梦境。
这梦境倏尔放大,簪星听到青华仙子急促的声音,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些画面,这画面杂乱无章,似是被割碎的图,在她面前飞快穿梭。
混沌的白渐渐散去了。
天光渐亮,她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明朗又活泼,如四月的春阳,还带着一点调侃:“求珠驾沧海,采玉上荆衡。我叫顾采玉,敢问仙子芳名?”
簪星看到了一个男子。
他的面容似是被云雾罩上了一层纱,模模糊糊,怎么都看不真切。只看得到长春色的袍子,和同色的发带。这人个子很高,倚在一棵树下,纵然看不清面容,光是听他声音,似也能看到他面上的笑意。
簪星还看到了青华仙子。貌美的女子冷漠地从叫“顾采玉”的男子身边经过,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予。
顾采玉便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地道:“这宗门里的女弟子,虽然长得漂亮,性子可真不怎么样。”
远处是荒芜的石山,原野一望无际,唯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树立在旷野之中,兀自招摇着。男子拔腿朝前面的女子追了上去,边道:“喂,这位仙子,你我都被困在这里,应当互助互爱,想个办法出去才行!”
困在这里?簪星一愣,这难道是......此地过去发生的事情?
画面倏尔一转,她看到在那座荒芜的石山前,男子坐在石头上,一边拨弄着手里的一根狗尾巴草一边对远处的人说话:“仙子仙子,你有没有想到出去的办法?”
青华仙子坐在远处的青石上,正闭眼修炼。
“仙子仙子,你这么修炼,什么时候才能打破此地的禁制?”
“仙子仙子......”
“啪”的一声,一个果子堵在他嘴巴里,青华仙子收回手,冷冷道:“闭嘴。”
顾采玉便闭了嘴。
日头渐渐西移,在蜿蜒流动的河水上撒了一层粼粼的波光。从原野上兴冲冲地跑来一个男子的身影,他手里提着一只鸡,那只鸡丑得骇人,不知是跟谁打架还是怎么的,毛都被薅得没剩几根,尾巴也秃了,正在顾采玉手中拼命挣扎。
他提着鸡翅膀,手伸到正闭眼修炼的青华仙子面前给她看自己的战利品:“仙子,我抓到了一只鸡,咱们有肉吃了!”他复又歪头看了看那只鸡,山鸡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他,他摸了摸下巴琢磨了一下:“不过这鸡瘦了点,还是养胖些再吃吧,养养再杀。”
青华仙子理都不理他。
这之后,这男子便忙碌起来了。
簪星看着他撅着屁股在原野上到处捉虫,又四处拔野菜,自制鸡饲料给鸡按时喂食。时而又抱着鸡坐着,一边看青华仙子练剑一边问:“要不给它取个名字吧?取什么好呢,烤鸡,烧鸡,叫花鸡?蒸鸡,炖鸡,白切鸡?”
青华仙子一剑扫过去,剑风将他面前的石头劈得粉碎,天地间安静一瞬,过了一会儿,男子弱弱的声音响起:“那就叫白切**,我素日里,最爱吃的就是白切鸡了。”
就这么定了下来。
青华仙子每日都会去那座石山前试探,她的剑劈不开结界,有时候自己还会受伤。
顾采玉却准备开始杀鸡了。
他挽起袖子,手中巴掌长的刀在烤鸡脖子上比划了几道,终于还是抖着手放了下来,问青华仙子:“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青华仙子冷眼旁观。
“我不是不敢杀鸡,真的。”男子的声音诚恳,“我就是觉得,吃素也没什么不好。”
“你从一开始不就没打算杀它吗?”青华仙子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她从顾采玉身边跨过,淡道:“没有人会给食物取名字。”
她提着剑往前去了,年轻男子手中还提着鸡,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白切鸡咋咋唬唬地叫起来。
男子回过神,望着手里的鸡骂道:“别吵了,小白。”
他又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簪星觉得,他大概是笑了。
接着,又是一片零碎的画面。
簪星看到顾白玉开始四处捡拾干草和红泥,身后跟着那只秃尾巴的烤鸡。他长春色的袍子上沾满了泥土,兴致勃勃地喊:“仙子,我们在这里盖间茅草屋吧!”
青华仙子的剑尖一抖,回头望着他,这人已经热火朝天地自己干起来。他盖得很认真,那只秃尾巴鸡就站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地啄食地上的草籽。
茅草屋很快盖了起来。
泥巴夯的墙,干草盖的顶,屋子里每一根横梁都是他用刀认真削平过。他又去靠近石山的地方寻了一方青石,费心地打磨成了一方水缸,劈了葫芦做水瓢。当他开始动手做石头杯盏碗筷的时候,青华仙子终于忍无可忍,走到他跟前,冷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啊?”顾采玉正坐在门槛上磨刀,这刀才劈过木头,有些钝了,他一边磨一边道:“我盖了间房子,这荒郊野地的,日后咱们也有个住的地方。”
“要住你自己住。”青华仙子神情漠然。
“别呀,”顾采玉忙道:“你看我盖了两间,一间给你,一间给我。我打算在屋里再做张桌子,平日里写写字什么的......”
青华仙子皱眉:“你是不打算出去了,一辈子住在这里?”
“一辈子住在这里?”顾采玉的声音听起来很快活,“那也没什么不好呀,你看这里山明水秀,风月无涯的,再有佳人相伴......”
一道劲风从他头顶削过,三根青丝飘飘扬扬地落了下来。
青华仙子冷冷看着他,手中长剑光华摄人。
顾采玉吞了口唾沫:“......我也只敢远观,不敢造次。”
青华仙子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那之后,青华仙子依旧每日修炼、劈结界,然后无功而返。
顾采玉的茅草屋却越盖越完整。
木榻架了起来,桌子也削好了。有窗有炉子,还有灶台。青石缸里盛满了水,白切鸡常飞到葫芦水瓢上找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