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华门的人又听了一会儿国主的奉承感谢,末了,国主道:“诸位既已决定共同降妖,今夜不妨就住在王宫之内。况且......”他迟疑了一下,才道:“若真是当年那只妖鲛死而复生回来复仇,定不会放过王宫上下,是以......”
是以,他巴不得多来几个保镖。
聂星虹站起身,道:“那是自然。既然大家已经决定一同降妖,自当住在一起。诸位同修也没有异议吧?”
“我没异议。”蒲萄道:“等下我用传音符,叫师姐们也一道进宫。”
“我也懒得走了。”谈天信道:“就住这里。”
众人的目光看向顾白婴,都猜测以顾白婴这种傲慢的性格,绝大可能会不太合群。
但没想到的是,顾白婴只点了一下头,就道:“行,就住这里。”
门冬一愣:“师叔......”
“降妖除魔嘛,”顾白婴轻描淡写道:“修仙之人,当然义不容辞。”
少年站起身,看向国主:“我们也留下。”
......
离耳国的王宫,还是很大的。
今夜客栈出事时,除了赤华门、吟风宗、湘灵派外,还有别的门派修士。侍女们安排了各位修士所住的院子。
荣余将怀里的弥弥还给簪星,簪星看着他脸上的淤青,问:“荣师兄,你脸上的伤.....”
“不要紧。”荣余笑了一笑:“刚刚我同国主言明琉璃宗的情况,国主已经让我将师兄接进宫中,过几日进入秘境,王宫中会有人帮我照料师兄,我也更放心些。”
簪星点了点头,琉璃宗也是运气不好,本就只有两个进秘境的名额,如今荣余的师兄连床都下不了,更别说进秘境了。荣余瞧着修为也不算特别出色,这回真是亏大了。
弥弥“嗷呜”叫了一声,跳到地上,恰逢湘灵派的几个女弟子走过,其中一位女弟子见状,停下脚步奇道:“这是谁家养的猪?还挺白的。”
簪星:“......”
蒲萄“噗嗤”笑出声来,道:“师姐,那是太焱派弟子养的灵兽。”
“灵兽?”女弟子一愣,看向簪星的目光有些尴尬:“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簪星抱起弥弥,同荣余招呼了一声,回屋将门关上了。
屋里,顾白婴他们坐着,簪星望了一眼门外,小声问:“师叔,湘灵派和咱们宗门究竟有何龃龉?”
她先前就想问了,赤华门和太焱派不对付是因为多年前两位飞升圣人遗留下来的问题,吟风宗和太焱派是如今新老宗门之间的竞争关系,那湘灵派和太焱派之间又发生过什么?今夜刚见到蒲萄的时候,小姑娘满脸可都是敌意。
“还能为什么?就是因爱生恨呗。”门冬道。
田芳芳问:“谁因爱生恨了?”
“师弟,别胡说。”孟盈皱了皱眉,道:“当年掌门师尊曾与湘灵派的掌门人容霜姑姑有过一门亲事......那时两派尚且交好,后来不知何故,掌门师尊主动退亲,容霜姑姑大怒,在仙门大会上当着各大宗门的面宣布与太焱派老死不相往来。这之后,湘灵派与我们宗门的关系就不太好了。”
“不是,掌门师尊居然定过亲?”田芳芳惊讶。
“重点不该是掌门师尊退亲这回事吗?”簪星道:“他见异思迁?”
“闭嘴。”顾白婴忍无可忍:“不知道的事不要乱说。”
孟盈摇了摇头:“这些年未曾见掌门师尊对别的女子另眼相待,应当不是。”
“那就是心里另有所爱,只是别人不知道。否则无缘无故的,不会突然退亲。”牧层霄道。
簪星与牧层霄的想法十分一致,心道少阳真人的心上人难道真是自己的师妹青华仙子?这样一来,少阳真人还真够惨的,心上人被抢了不说,还要帮情敌养儿子。他每次看到顾白婴的时候,难道心不会痛么?思及此,簪星忍不住多看了顾白婴几眼。
顾白婴注意到簪星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顿了下才道:“看什么,我还没说你。杨簪星,今日在客栈里,你可真给太焱派长脸。”
“就是!”门冬唯恐天下不乱:“你居然连死人都怕,你是修仙之人,怎么能怕尸体呢?”
簪星无奈:“我又不像你们,成日打打杀杀,之前也没见过死人,这怎么了?要不,”她看向顾白婴,灵机一动:“师叔教我幻术,下次再看到尸体,我便施个障眼法,把那尸体幻化成别的东西,就不怕了。”
“荒唐!”顾白婴冷然开口,看着她的目光锐利:“你用幻术模糊尸体,骗的是自己不是别人。下次再遇到此事,你如何从尸体上寻找线索,又如何抓住作恶的妖物?”
不管这少年素日里看起来多么惫懒不靠谱,但在这些正事上,他一向很严厉,簪星便不敢再说话了。不过仍在心中暗暗自语,看尸体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明日其他宗门的人要跟着谈天信一同去追寻妖物。”牧层霄开口,打破了屋中的沉寂:“他手中有千里妖蟆,应当能循着妖气找到对方。师叔,我们也一道去吧。”
顾白婴道:“不。”
屋中众人都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离耳国国主似乎隐瞒了一些事情。如果只是妖鲛害人,就算是四十年前的妖鲛回来复仇,也没必要下封口令,禁止百姓议论此事。”顾白婴道:“此事有说不通的地方。”
“师叔的意思是......”
“四十年前的死者家眷多半已经找不到了,不过近两月的遇害者亲眷应当不难找。田芳芳,你明日和门冬一起,去询问近两月遇害的死者家眷,问清楚这些死者最近做了什么,死前是什么情况。其余人明日跟谈天信一起擒拿妖物。”
“那你呢?”簪星问。
“我留在王宫,王宫藏书阁里有记载四十年前妖鲛一案的卷宗,我要查清楚一些事情。”顾白婴道。
簪星心中一动,忙道:“我也留在宫里,和师叔一起查好了。”
顾白婴怀疑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我......我怕死人嘛。”簪星寻了个借口:“要是中途妖物又多害死几个人,我见了尸体失态,被别的宗门弟子瞧见,丢了咱们太焱派脸面就不好了。而且我看书很快,又很会抓重点。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顾白婴非常冷漠:“不需要。”
门冬默默地施了一个传音术到顾白婴耳边:“师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万一杨簪星和牧师兄一起出门,遇到危险了,牧师兄英雄救美,这种患难与共生出的真情太危险,指不定哪一日杨簪星就感动得以身相许了......”
“不过看在你有心的份上,我同意了。”顾白婴改口道。
簪星:“......”男人未免也太善变。
“明日你和我一道留在宫中看卷宗,牧层霄和孟盈跟随谈天信他们找妖物,田芳芳和门冬去打听近两月死者。”顾白婴道:“若有变故,记得用传音符告知。”
众人点头称是。
既决定了明日的行程,看天色也不早了,田芳芳便伸了个懒腰,边打呵欠边道:“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屋睡了,也不知谈天信的蛤蟆明早什么时候醒,要跟司晨鸡一般,咱们就睡不了多久了。”
“不错。”孟盈也站起身:“师叔也早些休息。”
众人出了顾白婴的屋子,离耳国的王宫大,一个门派一间偏院,每人一间屋。簪星进了屋,将门掩上。
桌上油灯里的火苗摇曳,她在桌前坐了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今日刚到离耳国,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且这些事都是原著里不曾写过的,真是让人有些不安。
簪星低头看向手掌中的红痕,这红痕红酥看不到,田芳芳看不到,玄凌子也看不到,所有人都看不到,除了她自己。这像是一个警告,警告她不可乱动主线剧情,也不能抢走牧层霄的主角光环。所以她只能在安全的范围内,尽量避免原著给她挖的一些坑。
她的确怕看到尸体,但决定留在王宫里和顾白婴一起看卷宗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原著里,孟盈是牧层霄的妻子,这两人的感情,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历险中渐渐升华。她要是明日跟着一道去了,万一无意间又破坏了什么,两人感情线拉不起来,原著又把这笔烂账算在她头上该怎么办?
她可不打算又背这个锅。
簪星梳洗了一下,上了榻,管他呢,既然掌心红痕没有提醒,那就顺着现在的剧情走吧,总归没什么麻烦。
油灯被吹灭了,离耳国的夜晚笼垂,院中的蝉不知何时停止了鸣叫,王宫中万籁俱静。唯有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门口张贴的黄色符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道扁长的黑影从墙头掠来,如软绵绵的水,一点点漫过地面,又被拉起成人的影子,僵直地立在窗户前。
“吱呀——”
极轻的响声在夜里生出,窗户被推开一条小缝,黑影慢慢靠近.....一只眼睛从窗缝中露出来,死死盯着榻上的人。
床头的猫浑身毛发竖起,弓起身子发出“嗷呜”一声嘶叫。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
窗缝处空空如也,唯有冷薄的夜风,从缝隙处一点点吹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