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副官百般哄劝林琅,林琅也只是勉强吃了几小口。岑副官故意试探林琅,“你再这么折磨自己,乔镇司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不安心的。”
林琅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格外警惕地看着岑副官,“不……不会的,他不会死……不会的。”
岑副官看着林琅的表情后才觉得老爷子的话说得很对,果真不能再把乔镇司活着且被关起来了这事告诉林琅,要不然林琅真能闹个天翻地覆,到时候真没办法收场。可事情不能就这样任其发展下去,必须得从源头上断绝后患。
岑副官再次踏出林琅的房间后下定决心。他得铤而走险,而不是坐以待毙。接下来的几天,岑副官把林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教给了老爷子身边的另一个警卫员。警卫员还没接触过这么琐碎的事情,有点头大。
岑副官很生气,“像你这样,以后怎么照顾老爷子和林琅?”
警卫员很奇怪,“嗯?副官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跟你说的话,都拿笔记下来了嘛?”
“记下来了。”
老爷子早听说了岑副官的动静了,说他像个老妈子似的,恨不能要把林府上往后十年甚至二十年的事全都安排妥当。老爷子自己把自己关在花房里关了一下午,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嘛?他叱咤风云了一辈子,只想求个家宅平安,难道还得倚赖岑副官的牺牲?可他相求的家宅宁静里也有他啊!
岑副官对老爷子却还是老样子,也抽空去见了魏超,“以后,老爷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魏超听这话觉得不对劲,但没有多问,只淡淡地说道,“你的身体也得注意啊。来,我帮你检查检查。”
岑副官拒绝了,换了一副表情说道,“你私下联络凌欢篪的事,我和老爷子不计较,但不代表我们不知道。”
魏超拿着听诊器的手悬在半空中,他不知道岑副官这时候挑明了这话却又嘱托他照顾好老爷子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子不大肯听人劝,你实在拿老爷子没办法的时候,就去跟林琅说。”
魏超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岑副官到底想做什么?他于是试探着问道,“你要走了?”
岑副官先是一愣,“对,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
“可是……”魏超听说过岑副官并无家人,这时候离开林宅,还能去哪儿呢?可惜岑副官打断了他的话,“照顾好老爷子和林琅。我会给你留一封手写信,以后你要是有困难了,拿着信去找老爷子。这算是……算是……我对你的报答吧。”
魏超慌了神,医者仁心,他颤着声音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要不要紧?”
岑副官摸了摸他的头,“就是看你没什么心眼,才继续把你留在了这里。只是,你也该看清楚凌欢篪了,他……他……”岑副官不知怎得觉得自己若是再多说几个字就跟在人背后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没个区别,所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也别总向着凌欢篪。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魏超不做声,目送着岑副官离开了。
岑副官前脚刚走,他就给凌欢篪发了微信,约他出来见一面。他只能推断出岑副官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所以想问问凌欢篪的意见。
凌欢篪听到魏超的话后很不以为然,“再危险的事,还能闹得北京城都不安宁么?没事的。他们也都是老江湖了,还能自己给自己挖个陷阱嘛?”
魏超摇摇头,“不,这一次的事,肯定非同寻常。你之前一直和林琅在一起,有没有听说什么?”
凌欢篪笑看着魏超,“你只是个医生,不是个……什么都得管的警察。”
“我……”魏超一时语塞。他的家境自然是比不上凌家那样家财万贯,但也不缺花用,所以魏超才能活得……这么理想化……想用自己的手术刀救活天下人。后来放弃手术刀却是因为他选择了自己的朋友。可现在,这两位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老人有难,他怎么能见死不救?虽然他来到林宅的动机并不单纯,但他们并没有苛责于他,这就足够他感激涕零了。
凌欢篪拍了拍魏超的手背,“你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去打听打听消息再说。”
魏超点头,静静地望着凌欢篪,“你变了……变了一点点。”
凌欢篪被魏超这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哪有。”
他变了吗?其实才没有。
张教授同意交出ph4的研究资料后,转头他就拿到北厦医院去了,召开了专家会议,紧急决定要把ph4投放到治疗中去。能赚的钱,他不会少赚一个子儿!所以他怎么会变呢?他永远是那个钻营取巧的精明商人。或许這一次出国遇到的事情对他会有些许改变,可那些改变也就是微末到让人无法察觉的变化而已,不值一提。
凌欢篪自己其实本就是分身无暇,又得全程监督ph4的投放,又得追查郑毅的去向,现在还得关心岑副官的动态,真是忙得不可开交。他想得很清楚,一旦ph4的研究成果也被军方霸占了,那他真是血本无归了。更何况,他现在凭一己之力把凌氏送上风口浪尖,公开ph4的各项研究程序,也捞到了一波好感,这就决定了军方暂时还不能轻易动他一下。
张教授自己是吃了个哑巴亏,从他签下合同同意交出ph4的研究资料时,他就料到凌欢篪会把ph4投放到医疗市场去,但没想到这么快。而且很快就在业内引起了骚动。
凌欢篪自己也还在组织专家给ph4做最后的检查和测评,所用的实验品自然是周庆崎。
教授沉默半晌,“你有没有想过周庆崎如果因此完全消失生命体征,你这就是杀人……”
凌欢篪不以为意,比起那一晚所见过的血族,他这怎么能叫杀人呢?
“周庆崎的家人已经拿了一大笔钱签署了协议,同意将周庆崎捐给北厦医院进行医疗研究。”
张教授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想了想还是说道,“不要告诉千阳……”
凌欢篪没有说话。他可没心思去为张家父女间的心事做心理咨询师。
但凌欢篪启动的这个研究项目还是震惊了业内。外行看个热闹,总以为像凌欢篪这样的奸商又出了什么鬼点子来圈钱,内行人才明白ph4的研究一旦成功,医学上的进步可就不仅仅是上了一个台阶了。但奇怪的是,凌欢篪虽然说过此项研究前期是由张教授完成的,但现在项目中却并无张教授的身影。张教授因此饱受诟病,说他为了钱财将ph4高价售给了凌欢篪,使得凌欢篪这样的奸商坐收渔翁之利。
厉崇海也很关注ph4的新闻。他见识过ph4的威力,但不明白教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把ph4的研究权转让给凌氏。
“厉崇海,看新闻没?大新闻啊。”
“嗯?怎么了?”厉崇海还在做实验,只可惜已经来了好几盘对照实验了,数据始终对不上。他知道自己的心根本就不在实验室里。
“你以前那个师兄还记得吗?”
“师兄?”厉崇海面露狐疑的神色。他的师兄从头到尾都只有周庆崎一个人,可周庆崎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我看新闻上说,周庆崎的家人签了协议,自愿捐出周庆崎给凌欢篪做研究。当然,报纸上没明说是周庆崎,可我们干这一行的,一推敲就知道说的那个人是谁了。啧啧啧,这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厉崇海手里的食管“啪”一下落在了地上。千阳知道这事了吗?他匆匆忙忙就往外跑,“哎,厉崇海,这试管得你赔啊。我这个月可是已经赔了不少工资了。”
厉崇海挥挥手,骑上了自己的摩托车风驰电掣地离开了。他要去见张千阳一面。
张千阳如今并没有再干这一行。大家都很觉得惋惜,毕竟像千阳一样在生化学这么有天赋的学生并不多,周庆崎算一个,只可惜也是个半死不活的人了。
“千阳,你出来一下,我在外头。”张千阳如今当真去了一家酒吧,下午的时候没什么客人,张千阳就会偷偷地拿着自己带来的试管和烧杯调酒。她知道厉崇海常常会在她下晚班的时候来这里,跟着她,一直把她送回家后才离开,但他不上前打招呼,她也就只当自己看不见他。可今天他怎么会来见自己?
这家酒吧老板很奇怪,柜台上常年放着一本老皇历,“今天诸事不宜,你知道吗?”
“你出来。”
张千阳于是拿起试管,里头有自己刚刚调好的烈酒,一见了厉崇海就递给了他,“喝完这杯酒就走吧。”她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能和厉崇海说的。
厉崇海一杯酒下肚立即红了眼,他定定地望着这个他朝思暮念的人,“不管怎样,不管有没有周庆崎,我都不可能是你的良人吗?”
“对。”
厉崇海知道张千阳不干这一行后就关上了大门,坚决不看这一行的任何论文和新闻,而教授也铁定不会跟他说周庆崎的事,所以很难说千阳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你去跟周庆崎道个别吧。”ph4能成功唤醒周庆崎的可能性还是太小了,要不然教授不会拖着不给周庆崎用药。
“什么意思?”张千阳的表情慢慢地严肃起来。
厉崇海只说了三言两语,张千阳就跨上机车离开了,一阵风一样卷走了厉崇海的心。
去道别吧。道个别之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