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镇司就在郑树安与司燃的审视之下给林琅检查伤口,现在的他首先需要给林琅止血,但林琅的凝血机制已经被ph4给扰乱了,所以他只能想办法要么再稀释林琅血液中的ph4,要么就干脆冒险地再给林琅体内注射更浓稠的ph4,由此希望ph4能催动林琅的身体机能,从而带来一线生机。
郑树安犹豫了好几次,但还是决定不再这个节骨眼上去问乔镇司自己心里的那些问题。比如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知道这里,又为什么说林琅受了伤只有他能救治。
乔镇司把林琅抱进里间,很礼貌地对郑树安和司燃说希望他们能留步,他需要空间单独给林琅进行治疗。但司燃死活不答应,豁出一条性命地拦在乔镇司跟前,想要跟进去。
乔镇司只剩下最后一丝理智了,淡漠地说道,“你要么让开,要么被我踢开。”
郑树安死活把司燃拉开了,“他这样做,必然有这样做的道理。”他不知道自己除了相信乔镇司还能怎样,毕竟林琅那么坚持不去医院,一定是有不能明说的理由。
司燃也几近疯狂,癫狂地吼道,“那就是个疯子,你不知道么?”
郑树安有些诧异地望着司燃,但是拖住司燃衣袖的手却没有松开,他是怎么也没办法把总是沉稳平和的乔镇司与疯子这个词联系在一起的。但即使是这样的时候,他还是选择相信乔镇司。
林琅感觉到自己被谁抱起来了,但一直失血的她已经模糊了视线,总也看不清楚这个人是谁。她小声呢喃着,“乔镇司来了就好了……他那时候……那时候还会抱着我举高高呢!”林琅这个时候才隐约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被乔镇司抱着举过头顶的时候会心中悸动无比,原来她低头看见的是自己的全世界。可现在那个人不在了,就算真的有了全世界又能怎样呢?
乔镇司小心翼翼地把林琅放在床上。他需要做出决断来,两者其实都是冒险,一是让林琅继续失血,一旦ph4的浓度降低到一定程度后林琅自身的凝血机制便有可能回复,到那时候再送去医院输血也不算太晚;二就是给她输进自己的血液,让ph4去帮助她愈合伤口。
乔镇司看着林琅惨白的面孔,只一下子就有了决断。他冷静地取出自己事先备好的工具,又用一块药用纱布浸满酒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免得自己被血液的味道勾得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他自己挑了一根血管扎下针去,将输血管直接连到了林琅的身上。上一次自己也是这么救她的,可那一次走错了路,这一次希望不要再出岔子。
血一点一点地流进了林琅的身体里。她的面色却始终是一副毫无血色的样子,时不时还会说些胡话,不是喊着峰叔的名字,就是断断续续地喊着“乔镇司,乔镇司……”
乔镇司每听见林琅喊自己一声,就几乎无法呼吸。他就不该再回北京的,如果他那时候怯懦一点就好了,干脆地放弃林琅,放弃北京里这不一样的生活,现在的林琅或许还活得好好的,在她该在的地方发着光,而不是躺在病床上经历着九死一生。
乔镇司并没有关上屋门。他也不是要避开郑树安与司燃,只是希望林琅能有个更舒适的治疗环境而已。所以郑树安与司燃就一直站在门外看着,但谁也没有进来,等看到乔镇司自己给林琅输血时,不知怎的心里都堵得慌。
司燃还没有汇报老爷子和岑副官,只想等林琅的情况能稳定下来再说。但这个乔镇司,以后林老爷子怕是再也饶不了他了。
乔镇司一边给林琅输血一边注意观察着林琅的伤口,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但是好在出血的速度明显降低了,这让乔镇司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这样给林琅输血后,至少得休息好久才能缓过来,如果在这段时间里,郑树安或是司燃去报了警,那他只能束手就擒。这就是他为什么让fiona和aaron离开现在住的房子的原因。他一旦被捕,那就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了。他不能再让fiona和aaron为他冒险,所以也说了得等他来联系他们才行。
林琅的面色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乔镇司心有余悸,立即停止输血,又给她检查了一遍身体的各项指标,并无什么异常之处,但伤口还是不断往外渗出血来。
郑树安这时候大着胆子站在门外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乔镇司不说话,而是迅速地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他所做的推论,按照他的推论,输血这么长时间后,林琅体内的ph4的浓度应该足够了,她应该能自行愈合伤口才对,可怎么会伤口却没有好转的迹象?这时候再去请教教授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了。
怎么办,他该拿林琅怎么办?
乔镇司在被教授改造后难得地紧张起来,整个人都开始发抖。门外的郑树安与司燃看得清楚,知道情况可能并不乐观。
司燃这下子真是心如死灰,他哪里想得到平平常常拍个戏也能拍出这样的危险来呢?他对老爷子和岑副官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郑树安看着毫无生机的林琅表情越发诡异起来,心里的邪恶想法就连自己都被吓到了,他露出一丝冷笑来,走到一边去难得地点上了一根烟。他得压住自己心里的想法才行。
乔镇司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开始整理思路。思路并没有错,那究竟是错在了哪里呢?
“乔镇司……”
床上的林琅忽然睁开了双眼,看向乔镇司的目光分外温柔。这一刻,司燃竟然想到了“回光返照”这个词。
乔镇司盯紧了林琅,生怕自己会错过她的任何一个变化或是字句。
“你来了。”林琅微微一笑,说话很是虚弱,“不知怎的……一见到你……心就跳得好快……呵……看来……看来……”
心就跳得好快?
为什么会心就跳得好快?
对了,ph4既然是一种骨骼催化剂,对心脏也该会有影响。乔镇司屏息凝神地感觉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比原来每分钟多跳了十二下,所以问题出在这儿么?林琅的心跳加速了,血液泵出的速度远超过了伤口愈合的速度,所以伤口迟迟凝结不起来,血也就一直往外流着。
这会是林琅的生机么?
乔镇司一步一步地走向林琅,他的脑海里曾经读过的各种医学文献不断翻涌,仅靠外力并不可能暂停心脏的跳动,可他偏要试一试。只要心脏能跳得慢一些或是干脆停一拍,那就足够了,就足够ph4发挥功效加速伤口愈合了。
可这又是一次更大的冒险。他不敢想象万一林琅的心脏被他逼停后就再也不会跳了,那又该怎么办?
林琅呆滞地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乔镇司,全然不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乔镇司从自己带到医药箱里取出一把柳叶刀,看向林琅的眼神也变得如水般温柔起来,简短地说道,“救不活你,我会自己割开咽喉。”这就是他给林琅的承诺了。可没想到,他终于能对林琅说出承诺的时候,却是这样血雨腥风和凄惨决绝。
林琅笑得很惨,“那一起死,也挺好的。”她还是很怕死的,只不过如果有乔镇司陪着她,或许就不会那么怕了。
乔镇司摸准位置,那里是心脏的二尖瓣,只要让血液少从心脏里泵出一次,林琅就会有一线生机。
司燃吓疯了,冲进来,指着那把刀,“你要干什么?”
可林琅却是笑着看着乔镇司,仿佛他手上的不是刀,而是花一样。
郑树安也被这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引了过来,他看着乔镇司一点一点地解开林琅的上衣,那柳叶刀就摆在一边,明晃晃的。他不敢再看下去,转过身去。
司燃不敢太靠近,怕自己轻薄了林琅。林琅见他杵在那儿,呵斥道,“出去啦……要不然我就要去告状了。”
司燃转过身来就瘫倒在地上了。他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屋子了。从那一天他的两个手下回来告诉他,他们被一个人一手一个地拎了起来之后,他的噩梦就开始了,这一刻,他知道,他怕是走不出来了。
即使扣子解开后是春光无限,可林琅却在心底里发誓,这是她见过的最单纯的目光,没有一丝情欲,反倒是像妈妈的羊水一样,温暖且安全。
她苦笑,“我……我……”她总想着要把乔镇司照顾到床上去,可没想到却是他给自己解开了衣扣,只是这屋子里,有刀有血,一点儿也不美好和曼妙,这让她很有些遗憾。
“记得你说过的话。”
“我知道。”乔镇司解扣子的手停下了,转而举起了柳叶刀,对准了二尖瓣的位置狠狠地扎了下去,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刻拖泥带水。林琅的脸迅速变了色。可乔镇司却不敢看她一眼。
如果不能一起生,那一起赴死,也真是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乔镇司竟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