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镇司自己的状态是逐渐恢复正常了,aaron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但是林琅的状况却并未好转,这让乔镇司心中焦虑不安。可他也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在林琅的病床边站成了一棵树的姿态,深情且忧心地望着她,每呼吸一下,就好像是又向老天爷偷了一秒的机会可以多看她一眼。
什么时候起,连林琅,都已经变成了看一眼就会少一眼的人呢?
凌欢篪进来看过,林琅毫无起色,而司燃现在已经醒转过来,他坚持要见林琅一眼亲自确定林琅的状态,凌欢篪只能推说林琅还在手术,不方便探视,这才打消了司燃立即就要见到林琅的念头。
司燃一时间也无法判断那时候突然袭向林琅的乔镇司究竟是人是鬼,只能等手术结束后再行汇报。他自己受的伤也不轻,还需要多加休息。但他执意等在了林琅的手术室外,一步也不肯离开。
凌欢篪看着司燃的表情,犹豫再三后还是没有说出现在给林琅治疗的正是伤了林琅的乔镇司本人。这要是说出来了,想必司燃也就不能坐得住了。
凌欢篪也是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刚刚兴冲冲地考虑起了ph4的事情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只要林琅没能平安度过危险期,凌欢篪要考虑的只能是自己和家人的身家性命是否还安全。
乔镇司给林琅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身体,并没有什么遗留问题没有解决,而且现在他的血也已经能输进去了,林琅的身体也并未出现排异现象,可林琅的呼吸却还是越来越微弱、越来越不稳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乔镇司百思不得其解,急得只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教授也在尝试着解决这个问题,只有aaron,什么忙也帮不上,急得只能看看教授再看看乔镇司。
林老爷子已经给凌欢篪和司燃分别打过电话了,形势越来越严峻,已经隐瞒不下去了。
司燃在老爷子的怒火之下只得说明了林琅如今的状况。
“什么?乔镇司失控了?”
“是的。”司燃心存愧疚。
林老爷子拿着电话在屋子里转圈圈,岑副官一看老爷子的表情,就知道情况很不乐观,“叫凌欢篪接电话。”
司燃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凌欢篪,“老爷子?”
“凌欢篪,你以为你自己有几条性命?”
凌欢篪不敢作声,但想想这时候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已经请来了国内最好的专家给林琅治疗了。”
“最好的专家?哼……你给我记住,如果林琅活不下来,你……和你的一家人,都去给她陪葬吧。”
“是。”这种时候越说越是错,还不如就这样应下来。
老爷子狠狠地把手机砸到了墙上去了,“通知张教授,林琅救不活的话,他和他的女儿,也不必活下去了。”
“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乔镇司和张教授两个人,一个人对着林琅的生命检测仪器冥思苦想,一个对着面若白纸的林琅发愁。
“对了……”乔镇司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在这时候教授也想到了一点,“会不会是林琅的身体一时间无法接受ph4,反而使得身体出现了衰竭的状况?”ph4本是骨骼催化剂,能将身体的各项机能发挥到最大,但如果身体不能接受的话,反而会变成负担。
“很有可能。”乔镇司所想到的也是这一点。中国有句话说得很对,甲之砒霜,乙之蜜糖,ph4能让他转危为安,也就能让林琅陷入困境之中。
ph4既然是由张教授提炼出来的,现在乔镇司便只得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张教授的身上。可想要稀释林琅血液中ph4的浓度,谈何容易?
“先停止输血。”这无疑又是新的冒险了。
“停止输血?林琅现在缺的就是血,怎么能停止输血?”一向不与人争辩的乔镇司难得与教授争锋相对。他是断然不肯让林琅冒一点险的。
“你的血液中ph4的浓度太高,再输血进去,她反而活不了。”张教授所提炼的ph4是根据血族身体的承受能力萃取的,林琅的身体吃不消也是常事。
“可是……”
“相信我……只要把ph4的浓度稀释下来,ph4会催动林琅自己的造血系统重新运作,就像你刚刚转危为安一样,她也会的,相信她,再这样下去,林琅只会因为你的血液而死去。”
乔镇司犹豫不决。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张教授上前亲自拆除了林琅的输血器,又用手头上的东西尽所能地稀释了林琅的血液浓度。他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琅的生命监测仪器忽然发出警报声来,乔镇司看着仪表显示器上的警戒线,陷入了无助之中。他该拿林琅怎么办?
这时候的教授却是对着窗户站着,不动如钟,因为他知道能做他都已经做了,如果还救不了林琅,那只能说这就是命。是林琅自己的命,也是他和张千阳的命。
aaron陪着乔镇司,站在乔镇司的身边,也是生怕他会有什么冲动之举。
警报声每响一下,乔镇司的指甲就嵌进了自己的手心里一寸,就这样一寸一寸地剜进了他的血肉里。可他也别无办法了。他发现自己总是这样,面对林琅的时候更多的都是无力和无助的感觉。
aaron看到乔镇司的手心在滴血,发出一阵惊呼来。他以前并不排斥血,有时候也会幻想着吸食新鲜血液的滋味,但自从刚刚见过了乔镇司吸食林琅的血后,便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恶心。可这时候的他还是强忍着恶心给乔镇司把伤口包扎起来,免得乔镇司闻到了血液的味道又暴走起来,使得事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aaron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乔镇司,只好胡乱说说话,“呵,像我这样反感血的味道的血族,怕是从古到今都没有过吧?”
乔镇司听到这话更是悲从中来,自己已经被这血的气味勾得蠢蠢欲动了,可aaron却是觉得反感和恶心。这就仿佛是上天和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样。他本是家中的乖乖仔,一直只走中规中矩的路,可现在居然恋上了鲜血的味道;而aaron一直是让爸妈头疼的孩子,却对血的味道觉得反胃。乔镇司只觉得这太不公平,他明明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可现在却要遭受这些苦楚和磨难。
乔镇司沉浸在自己心中巨大且无边的痛楚之中,就连警报声消失了都没能察觉得到。他存了必死的心来这里,所以并不为自己惋惜,只是替林琅觉得不值得。
张教授是第一个察觉到林琅的生命检测仪器不再发出警报声了,立即去查看情况,她的各项生命体征数据果然渐渐地趋于正常值了,教授又给她做了一遍各项检查,均无异常状况。
教授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后反而出了一身汗。无论如何,总算是能再苟且几日了。可他现在活得不人不鬼的,没有当父亲的样子,也没有以前当教授的样子,甚至还背叛了信任自己的人,这样到底算什么呢?
张教授是头一个走出实验室的人,厉崇海是第一个迎上前来的人,他习惯性地喊道,“老师,怎么样?”
张教授许久没听到有人称呼自己为“老师”了,只茫然地点点头。
一直守在一旁的凌欢篪看到张教授冲着厉崇海点点头,自己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司燃却没有急着汇报情况,他得等自己亲自确认过了才行。
aaron以为张教授是体贴地把病房留给了乔镇司和林琅,自己便也自行出去了,但却守住了病房门,谁也不让进去。
司燃看到这人从手术室里出来,大吃一惊,立即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凌欢篪。凌欢篪却只得假装看不明白司燃的眼神。
张千阳和厉崇海此时已经跟着教授走到一边去了。教授没有选择立即离开为的是害怕凌欢篪再为难乔镇司。
张千阳这时候不知怎的突然问道,“如果那时候跑出去的是我,你会不会追出去?”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心里也只有他的研究和事业,对家庭、对女儿,甚至是对妻子的感情都只是恰到好处,并不会像今天这样豁出性命去。
张教授想不到张千阳这时候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以为自己出现在了凌欢篪的实验室后她能意识到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和凌欢篪合作,可她居然还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教授于是赌气地没有回答。
张千阳等不到父亲的回答,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父亲总有些事是她不懂的,可是父亲什么也不说,她能懂什么呢?
“林琅……”乔镇司只敢静静地看着林琅,丝毫不敢上前触碰她一下。
林琅并无回应,还是安安静静地躺着。
乔镇司悲从中来,低下头说道,“对不起。”
“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总是说对不起。”先前还毫无醒转迹象的林琅突然开口说了话,只是声音还很虚弱。乔镇司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林琅顷刻间变得模糊起来。她还是那个林琅,可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乔镇司了。
“喂,笑一个啦。”林琅还很虚弱,本想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可最后还是失败了。但即使这样,乔镇司还是没有上前扶一把。
“你这个保镖太不合格了。”林琅愤愤不平。
乔镇司还是什么也不说。
林琅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两人沉默了许久之后,林琅忽然说道,“峰叔走了。”
“去哪儿了?”乔镇司哪里能想得到林琅的“走”会是阴阳相隔的意思呢?
“天堂。应该是找我妈去了。他还是比较疼我妈嘛。”
乔镇司难以自持地看着林琅,难以想象她云淡风轻的外表之下潜藏着多少痛楚。
“走了也好,就没人念叨我了以后……”可她身边以后还有谁呢?就只有那个总是一言不发的司燃了。可司燃的沉默寡言在她心里总是和乔镇司的沉默寡言是不一样的。
林琅重新躺好,翻了个身背对着乔镇司,“你也走吧,都走了,我就清静了。”
乔镇司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情绪,竟把脸埋在手心里嘤嘤哭泣起来了。
林琅听到了乔镇司的动静,撇撇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呢?”可她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峰叔,那可是她一直视为父亲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林琅浑身都颤抖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前她的人生全靠峰叔,以后她还能依靠谁呢?
乔镇司看着她的背影也继续无声地流着泪,他没法子上前安慰她,甚至不敢接近她。可这样的林琅让他越发觉得难过,她只像是个好久没见过面的朋友一样,想和他聊聊天,对自己攻击她的事,却连提都不提一下。她对世人全无宽容,但独独对他,太过宽容和大度。
“你走吧,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最后,还是亲口和他说了这一句道别的话。林琅这时候反倒平静下来了。
乔镇司也终于停下哭泣了,冷静且自持地说道,“那就……再也不见了吧。”再见面,自己对她说不定还会做出伤害的事来,所以不如不再见面。
不过,杀人案,乔镇司自己会继续追查下去的。他还是要离开的,但一定要给林琅一个清白后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