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镇司坐在囚室的一角,即使是在这里,他的坐姿也足够端庄,像是没落王朝的首领一样。他原以为自己会想念林琅,可其实最想念的却是自己阴暗的书堡,与这里倒是有些像。爸妈也曾提议过要给自己换一间更大、更敞亮的书房,可他拒绝了,上百年来一成不变的生活让他有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他潜意识里拒绝一切改变。
林琅是他拒绝一切改变的例外。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机会能带着她去自己的书堡看看。她现在还好吗?还在哭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呢?
乔镇司忽然嘲讽一笑,他现在都已经沦为阶下囚了,却还是为林琅操着心。难道他不是应该多操心操心自己么?
林琅在林家老宅睡了足足有一整天了,一起床就急吼吼地去见老爷子,“爷爷,乔……他没有事吧?”
老爷子先劝林琅吃东西,“你看看想吃点什么,厨房给你备了不少东西了。”
林琅看也不看桌上令人应接不暇的吃食,“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老爷子摊开报纸,假装看报纸,“等他移交给了北京警方,我才好插手。你再耐心等几天好了。”
林琅十分失望,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等几天吗?可这几天里会不会又有什么变数?乔镇司说了人不是他杀的,那就一定不是他杀的。那杀了这三个人的究竟是谁?目的何在?陷害乔镇司?可为什么又偏偏是这三个人?
林琅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
凌欢篪头疼欲裂,为了和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搞好关系,他找了许多人才打通了关系,昨晚更是陪着他们喝酒到午夜,这会儿只想坐在研究室里清净一下。公司里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新研究遇到了什么瓶颈,可其实是至关重要的实验标本现在到了最危险的人手里。
凌欢融听说了这事后自然要去给凌纪宸打小报告了,“三弟的实验好像失败了,啧啧啧,我听说投资仪器和设备,再请科研人员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钱呢,这下全都打水漂了。”
凌纪宸不为所动,倒是惹得傅小柔格外生气,气哼哼地把碗摔在桌子上,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并没有给这对父子留一点面子。
傅小柔躲在卧室里给凌欢篪打电话,“你那个实验,没问题吧?”
凌欢篪头痛欲裂,“没事,怎么了?”
傅小柔一听凌欢篪的声音就知道凌欢篪状态不佳,“哎,你也不要太拼命了,好好保重身子才行。”
凌欢篪知道妈妈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又听谁嚼舌根了,“怎么了?”
傅小柔有些不忍心这时候还跟凌欢篪说这些家长里短,“没什么,你自己保重好就好。有空回来看看妈。”
凌欢篪被妈妈这么一体贴后竟有些心酸不已,“我没事,妈,你放心。”所以,他还不能倒下,家里有妈妈,外头还有个任性洒脱的二姐,他要是倒了,这两个女人就没有支撑了。至少家里那个爸爸,是不大能指望得上的。
凌欢篪并没有让研究室暂停手上的工作,可大家也都知道事态的严重,所以研究室里一片阒寂。
凌欢篪强撑着精神,线已经搭好了,现在就要看他怎么铺路了。人家刑警也说了,不管怎样这个乔镇司毕竟是头号嫌疑人,若想救他出来,还是得费些事才行……不过负责人也跟他许诺了,只要能找到乔镇司的不在场证明或是其他证据,可暂且将乔镇司保释出来。若是能提供线索找到真正的凶手来,那就更好了。
凌欢篪知道想要洗刷乔镇司身上的嫌疑谈何容易,更何况,他单枪匹马的,绝无可能探究到娱乐圈里的那些秘闻。他拨通了林琅的电话,林琅整个人都是懵的,也没看清楚是谁的来电,“喂。”
凌欢篪的声带这几天被酒精侵蚀得厉害,“是我。”
“怎么了?”
“我有法子救出乔镇司来,要不要合作?”
林琅一听这话,激动地站起来,但还是小心谨慎地避开了老爷子后才继续讲电话,“你有什么法子?”才说完她就皱紧了眉头,“你为什么要救他?你明明……”
“我的目的你不必管也不必深究,你只要知道,我们都想救出乔镇司就行。”
林琅也是急疯了,所以不再多想。如果凌欢篪有法子,与他合作也不亏本,总好过自己在这里干着急。再加上老爷子的动作,就等于有了双保险。
“什么法子?”
“我已经和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搞好关系了,只要我们自己能搜集到进一步证明他无罪的证据,就可以先把他保释出来。但关键还是要找到真正的凶手才行。你与他朝夕相处,又是娱乐圈里的人,一定知道些警察查不到的事,不妨说出来,由我派律师去和警察交涉。你自己出面,不太合适。”
林琅不好道明乔镇司缘何监控那两人的邮箱,只说道,“那两人与我有些私怨,所以乔镇司才这么做。”
“是你的意思?”凌欢篪直觉乔镇司不像是会主动做这件事的人,倒像是林琅的主意。
“这个和证明他是否无罪没什么关系,就不说了。”林琅虽然气峰叔,可也不想把峰叔推到火坑里去。
凌欢篪也不再追问,“那出事的那一晚,有没有什么人能证明乔镇司做了什么?或是不在场证明?”
“没有。”
凌欢篪长舒一口气,有些失望,“行吧,你自己再想想或是问一问身边的人,有消息了联络我。”
林琅思考再三和峰叔打了电话,可无论林琅问什么,峰叔不是说与自己无关便是说不知道,最后只得又闹了个不欢而散。林琅是恨不能把峰叔的脑袋敲开看一看。
而此时,aaron正把移交地点附近的车站全都打印了出来。要出手救乔镇司,也只能在车站了,等到了守护严密的移交地点再出手就太晚了。aaron把一打图纸摊在地上与fiona一起研究。
fiona只看了一眼就划掉了两张图纸,“这两个车站,不可能。”
“为什么?”
fiona简单地说道,“这两个车站客流量太大,押送嫌疑犯会影响车站的正常运作。而且客流量太大,也就会给我们这样的人,可乘之机。”
aaron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你……”
fiona知道他想问什么,“等再搬了家,换了身份,我想去情报局工作,现在就当是练手了。”
aaron有点愕然,摸摸头,“咱能不把joe的命拿来练手么?”
“放心。”
fiona最终敲定了两个车站,这两个是老车站了,处于半停运状态,许多班次的车都已经转到新车站去了,但独独从苏州方向过来的车子还在运行。客流量不大,交通却也方便,是运送嫌疑犯的首选。
“那究竟选哪个呢?”
fiona示意aaron绘出了一条两个车站之间最近的通道,约有十四公里。fiona沉默片刻,“如果我们押错了车站,你能在多久之内追上押运车?”
aaron看了看从另一个车站去移交地点的路线,估了一下时间,“大概得二十分钟了。”
“我没有那么快的速度……所以pnb是万一押错了车站,只能你先冲过去拦住他们的车,我随后到了直接救人。”
aaron有些紧张,“那pna呢?”
“如果押对了车站,我们先破坏车站的烟雾报警器系统,引起骚乱,然后我用麻醉枪干倒他的看护,你冲上去救人,再分头离开,我殿后。”
fiona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图,“现在不管是哪个计划,都得找一个碰头的地点。”
“就这里吧。”fiona指了指图上的一家酒店,“这里是附近的最高楼,逃到天台再作打算。”
aaron点点头,fiona又交给了他一把小钥匙,“这是万能钥匙,你带上,说不定能打开joe的手铐,我也不确定。”
“不确定?”
“这个我也是才学着做,不能保证能不能打开手铐。”aaron收好小钥匙,还是有些忧心忡忡,“这么干,真没问题么?”
“干就干票大的。只要救了人,凭我们,他们追不上的。之后的事,之后再说了。大不了回家去,立即换身份,从此以后谁也找不到我们。”
乔镇司被移交的这一天终于到了,一整个车厢里,只有他和看护的一队警察。
aaron和fiona都已经埋伏在了车站附近的高处,便于观察车上下来的人有没有乔镇司。可车子还没到,车站已经来了一队荷枪的警察了,aaron和fiona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是押对了地方了。
车子进站的长鸣声让aaron整个人都兴奋起来,fiona朝着他点点头,退到隐秘处摁响了报警器。警笛声在车站上空回荡着,盘旋着,车站里不多的人顿时全都警惕起来。
fiona临时改变了计划,对着半空放了几个空包弹。她不想留下子弹让这些警察顺藤摸瓜地找到他们。为了给aaron制造机会,她蒙住自己的脸后挟持了车站里的一个人。她身为血族,腕力自然不是人类能比,所以即使是个高大的汉子,也被她牵制得动弹不了。惊呼声、呼救声此起彼伏,那一队警察终于被引得走开了大半,来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aaron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可他看得分明,乔镇司的手很要命地与另一名警察铐在了一起。fiona已经不在了,看来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如果钥匙不能打开手铐,又该怎么办?
可留给aaron的时间并不多,他蒙住脸,一跃从车站上的横梁跳下,在场的警察全都迅速持枪,枪口瞄准了这个可疑人物。可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aaron已经准确地钩住了那名与乔镇司铐在一起的警察做人质了,歪着头冲那些持枪的警察笑笑,“don’tove。”
乔镇司因为眼睛被蒙住了,只能听到周围的骚动声,这时候大吃一惊,压低声音问道,“你来做什么?”他因为aaron的到来而保持了警惕,并没有轻易道出他的名字来。
“接你回家。”
乔镇司被蒙上的眼睛涌出热泪来。他哪里就值得aaron为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aaron一把扯开乔镇司的眼罩,对他耳语道,“我喊一二三,一起把这个警察拎起来,跟着我跑。”
乔镇司看着周围警察严阵以待的姿势,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跑只会连累aaron。
aaron拿警察做肉盾挡住了他和乔镇司,“听我的口令。”
乔镇司全身的细胞都绷紧了,aaron一声令下,“左前方四十五度,跳到火车上。”乔镇司脚下使劲,与aaron拎着那名已经被吓傻了的警察凭空跳到了火车上。就算是这样的时候,乔镇司也还有心思对那名警察说一声“抱歉”。
在场的警察全都被吓得呆住了,怎么能有人凭空跳到火车车厢上?他们可不是在拍电影或是电视剧啊!可也就这一瞬间的功夫,乔镇司与aaron又双双跳下了火车,借着车厢的掩护,aaron开始试钥匙,果真没用。aaron目露凶光地看着那名警察,又指了指手铐,警察正哆哆嗦嗦地摇头时,其他的警察已经追上来了。
aaron只得冲乔镇司点点头,又拎着这人跑了起来,一气冲出了车站后就跳上了屋顶。好在这车站附近的房子也都是矮矮旧旧的,若再高一些,要带着这么个大活人爬上屋顶,还真有些吃不消。
aaron见警察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了,决定先想办法解开手铐。
乔镇司安慰那名警察道,“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那名警察见能沟通,忙说道,“钥匙……不……不在我这儿……”
aaron急得挠头,“应该带把钳子的。”他看了一眼警察,“要么把他的手剁了算了。”
乔镇司吓了一跳,摇摇头,“你不该来的。”
aaron不为所动,“fiona还在车站呢,也不知道出来了没。”
“什么?”乔镇司被他俩的大胆吓到了,“父亲……知道么?”
“这么一闹的话,大概是知道了。”
乔镇司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有心思说这个,倒不如想办法解了手铐,他们说不定得追上来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乔镇司叫aaron把那把小钥匙交给他,“让我熟悉一下手铐的结构,这样应该能打开。”说起母语来,又是面对aaron,乔镇司的话流利多了。他于是拿着钥匙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在锁眼里来回转动着,屏息去听手铐里的细微响声。
aaron此时一直在观察周围的情况,免得警察追上来了他们还不知情。
乔镇司琢磨了一会儿,徒手将钥匙稍稍弯了些,再伸进去捣了几下,手铐果真咔哒一声打开了。
aaron听到了动静,“快走,去跟fiona会和。”他说完又看了一眼这个警察,“算了,这么一闹,不少人都知道我们的存在了,犯不着要了他的命。”
乔镇司点头,两人双双从屋顶攀上了相邻的高楼。那名终于安全了的警察吓得瘫倒在地上,许久之后才联系了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