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归国后的第一份尤为重要的工作就是与容信酒庄的签约代言仪式。容信酒庄建庄百余年来,不仅在中国受到国人的追捧,就连在欧美等国家,也几乎是遍地拥趸。他坐拥最为独特和古老的葡萄酒酿造工艺,有千金难求的高档葡萄酒,也有普通工薪阶层也能承受得起的中低档葡萄酒,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无敌手,也从未有过任何代言人。
可现在容信却挑中了林琅。有人说容信是顺应时代和潮流的发展,也有人说其实容信的老板与凌欢篪关系很好,所以为什么要请林琅做代言人也就一目了然了。
林琅光彩熠熠地出现在了签约仪式上,不管大家如何臆想,她该赚的钱还是丝毫不会手软的。
签约仪式其实就是一场小型的酒会,凌欢篪自然会在,倒是没瞧见容仲的身影,听说是还在巴黎未曾回国。
凌欢篪与身着晚礼服的林琅寒暄,“听说你在日本遇到了些不大好的事?”娱乐圈里传的是一个版本,说林琅在日本秘密私会雪千臣,结果遭遇了雪崩,而雪千臣拼尽全力护住林琅,自己身受重伤,但护了林琅周全,真是情比金坚,感人至深;而商界流传的则是另一个版本,林琅乘坐的是老爷子的私人飞机去的日本,日本有关部门有心窃取机密文件,所以制造了这起雪崩,只可惜阴差阳错地让雪千臣撞上了。
“挺好的。”当着这么多社会名流的面,林琅虽然不想冲着凌欢篪笑,但怎么着也不能丢了自己的脸。当然,从她回国后,关于雪崩的各种问题都被问过,已经烦得她怪蜕掉一层皮了。
“是吗?”凌欢篪的语气听着格外膈应人,就好像林琅没出什么事让他十分失望一样。
林琅白了他一眼,“我就不劳你担心了,会活得很好,倒是你和你大哥,较出高下来了吗?”林琅惯会戳人的软肋,直截了当,从不拖泥带水。凌欢篪泪中带笑,自己也喜欢揪住谁的软肋后就穷追猛打,所以他和林琅太像了,这也就决定了他们不会爱上彼此,却也只能和彼此走到一起。再说了,也没有谁规定非得是相爱的人才能相伴一生。
峰叔也在现场,若有所思地看着场外的乔镇司与司燃,两个人都是保镖的打扮,可那一身的气质却是挡也挡不住的。乔镇司是一身的书卷气,戴了黑边框眼镜的时候尤其显得斯斯文文的。司燃的那一身气质更是卓尔不群了,一看就不是普通身手。
而且峰叔注意到了林琅与乔镇司之间,似乎有什么悄悄地发生了改变。两个人以前也的确是像现在这样相处的,可如今的这种气氛和感觉却像是更默契了,甚至他总觉得两个人悄悄地达成了什么约定一样。
可其实,林琅与乔镇司在漫天大大雪里互道了喜欢之后便没有了下文。他们谁都知道,如今的他们,都不能给彼此承诺。林琅还想在娱乐圈爬得更高一些,峰叔、爷爷,甚至凌欢篪也都是自己不能给乔镇司承诺的原因。而乔镇司,他则有他自己的考虑,他不会让自己成为林琅的绊脚石,更不会让林琅置于自己家族的对立面。他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找到让林琅与自己的家族共生的办法,可不是现在。
所以,到最后,两个人都发现,光是说一句喜欢,就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勇气了。除此之外,他们再也不能为彼此做到更多的事。这也就是为什么到现在林琅还是林琅,乔镇司还是乔镇司的原因。
乔镇司今晚的目光却格外游离,不断地从最为光彩照人的林琅身上转到了凌欢篪的身上。从周庆崎被人劫持至今,警方没有任何线索,而教授也没有接到相关的电话,所以周庆崎究竟去了哪里,就变成了一个谜。
张千阳的情绪还是不大稳定,每天需要依靠大量的安眠药才能睡得着。教授格外担心张千阳,甚至做了准备要和学校告长假,好在家专心照顾张千阳。
凌欢篪,究竟和周庆崎的消失有没有关系呢?
凌欢篪也注意到了乔镇司的目光,眼神戏谑地看着乔镇司,甚至还冲着他远远地举了举杯子。乔镇司立即偏过头去,不再多看一眼凌欢篪。这一次自己再见到他,没有吓得腿软,但还是觉得一阵一阵的恶心。
司燃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越发确定凌欢篪与乔镇司之间有过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事后,自然也很积极地上报给了岑副官和老爷子,可司燃自己也糊涂了,那在日本的大雪里,乔镇司既然和这个凌欢篪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他与林琅互道喜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岑副官很担心林琅,“是不是要提前行动才好?”之前少爷与秦斐的悲剧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不想林琅再重蹈她的父母的覆辙。
老爷子始终摇摇头,既然还不清楚和确定乔镇司的身份和目的,就还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至于喜欢不喜欢,林琅就那样定不下心来的性子,那样的话还能作准吗?岑副官却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酒会很成功,像林琅这样特殊的身份,自然备受追捧,只要凌欢篪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就一直笑得美滋滋的,美得让人炫目。
等她从会场出来,一头钻进了保姆车里,就把恨天高脱了甩进了乔镇司的怀里,“累死了。”乔镇司抱着鞋,拿湿纸巾细细地擦拭着收进了箱子里。这些原来都是小文的工作,可小文虽然已经回来复工了,但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峰叔知道小文是担心雪千臣。当然了,这也没什么,毕竟公司里的女员工也就林琅没那么担心雪千臣。
峰叔有意安慰她,“你放心,柯总打了电话说了,千臣每天的复健都做得不错,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复工了。”
小文心乱如麻地点点头,没有自己亲眼见到,别人让自己再怎么放心,她也放心不下啊。
林琅也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死就好。放心。”她说的是实话,要是像那个郑敏敏一样,当场嗝屁了,现在连担心就都派不上用场了。
小文可没心思深究林琅的话糙理不糙,突然脾气暴躁起来,“他才不会死呢。”尽管峰叔向她说过事情的经过,也解释过林琅并不在雪崩现场,但小文就是隐隐地愿意相信是雪千臣舍己救了林琅。他就是那样的人啊!所以林琅怎么能说风凉话呢?
林琅可没被小文的态度吓到,只冷笑着说道,“哦,那你可以去雪千臣那一组啊,看看任姐会不会收留你。”
小文低下头,“对不起。”自己还是不该在林琅跟前造次的。
小文她能在林琅身边工作准确地说其实是被林琅捡回去的。她才高中的时候便被人拐进了传销组织,再出来的时候,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于是心灰意冷地四处流浪。林琅有一次出席某宣传会的时候,偷偷溜到场外透透气于是遇见了她,那是林琅第一次看见有人如此衣衫褴褛,于是天真地问道,“你的晚礼服呢?”
小文那时候不懂“何不食肉糜”这句话,只扁着嘴看林琅身上流光溢彩的衣服。林琅难得大发善心,“你喜欢送你好了,这样的衣服我太多了,这件……反正也不怎么喜欢。”小文也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留在了林琅身边,后来更是慢慢地教会了她做自己的助理,算是有了一份收入颇为可观的正式工作,现在甚至还有了机会去学校念书。这些都是林琅给她的,所以不管林琅对她的态度如何,林琅都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改变就是从雪千臣进公司的那一刻起开始发生的。原来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对她这么温柔、这么体贴,原来不仅仅是林琅会被人那么温柔地对待,她也会、她也可以、她也值得。
车上的其他人都没有说任何话,就连峰叔都没劝解几句,主子就该是主子,天经地义不可违,不是吗?
峰叔和小文都没有送林琅上楼,乔镇司与司燃一左一右地跟着林琅回了公寓。乔镇司注意到了林琅的情绪不高,开解她说道,“你救了她……很好……”乔镇司听说过林琅初遇小文的事,也会感慨林琅的痴顽,可却也有自己的天真在其中啊。
林琅撇撇嘴,自己对他的种种心情从头到尾都意识不到,这种心情倒是能一眼看穿,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体贴还是笨蛋好。林琅有些负气,“嗨,还不是换个助理嫌麻烦,要不然早换了。”
“你不会的。”
林琅不明白乔镇司为什么在这种事上总会对自己有格外高的期待,这种期待让她有些厌倦和讨厌。因为她并没有说假话。如今的小文离开了她也能独自活下去了,所以就算离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可乔镇司啊乔镇司,你到底期待着一个怎样的自己呢?
林琅蒙头大睡。乔镇司回屋读书。司燃汇报完毕则开始夜跑。
一切都还是往常的样子。
而此时此刻的张千阳,本是安睡的她忽然鬼魅一般地坐起了身子,悄悄地出门推开了教授的卧室门探了探头,教授睡得正酣,张千阳放了心,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床头柜上的安眠药显得格外刺眼。
楼下正有一辆车子等着张千阳,开车的是郑毅,张千阳坐进了车子里,“今天有进展吗?”
“一切稳定,但没有进展。”
张千阳目光如水,没有再说话。
车子疾驰,出了小区就直奔凌氏的大楼,实验室里灯火通明。
凌欢篪是周庆崎失踪后一个星期联系张千阳的,“张千阳,你什么时候再回实验室?”
“周庆崎在你那儿?”这时候接到凌欢篪的电话,张千阳就几乎能断定自己的猜测了。
“对啊,帮你下下决心罢了。”当然,他也需要一个实验品。
“你想把周庆崎当实验品?”
凌欢篪毫不介怀,“反正他现在也就是个活死人,成功了,他醒过来,失败了,就还是老样子,也或者他真的死了,从此你也就解脱了。总之,这不是一件坏事,而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你无耻。”
“对啊,我无耻,可有时候无耻才有用。”
张千阳捏紧了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在卫生间里接的电话,水龙头被她开到了最大,哗哗哗的水声压过了她的怒气,她还不想这时候被教授听到她的声音。
“你若来的话,我会叫人去接你。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张千阳还是没有作声。
“哦,还有,我去找过周庆崎的父母了,给了他们一大笔钱,他们已经签署了协议,说自愿把周庆崎的身体奉献给科学研究。所以……”凌欢篪的笑声显得格外无赖。人性就是这么不堪一击,唯有金钱才最可靠。
“你真是无耻。”
“我知道,我也承认。”
张千阳挂断了电话,背倚着墙壁慢慢地瘫到了地上。从她开始和凌欢篪合作起,就是个错误,她总是自视甚高,以为自己能把握得住凌欢篪,可其实是被凌欢篪玩得团团转。可现在,她除了一错再错,也别无他法。但她还不想和父亲闹翻,所以每晚才去实验室,安眠药瓶子里也早就换上了维生素,想让父亲以为她每晚除了睡梦中,再也无处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