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风雪一直停不下来。
林琅老呆在屋子里吹着暖气觉得甚是无聊,软磨硬泡地问老爷子讨来了专机,说要去日本泡温泉,自己兴冲冲地在翻箱倒柜地找泳衣。
峰叔无异议,倒是雪千臣听说了想要顺道蹭个飞机。《费加罗》的三月封面人物定下了是他,早约好了要去日本拍摄取景,可风雪连天,航线都停得七七八八了,这下倒是可以搭个顺风机。
林琅也没有拒绝,反正老爷子的专机大得很,别说带个雪千臣和摄影团队了,就是再来个足球队也装得下。
峰叔还在想自己是留在北京还是跟着一道去看着林琅,这时候听到林琅夸下海口,不由得出声问道,“你知道足球队几个人吗?”
“嗯?足球队……大概……十来个人吧。”
峰叔不由自主地摇摇头走开了,却又不忘提醒她道,“别错了月底容信酒庄的签约仪式。”他没想到容家竟很信卜卦算命这些神乎其神的东西,特意请大师看了才定下了签约的日子,于是年前就说好的事竟一直拖到了年后。
林琅却冷哼一声,扭着自己的小蛮腰走开了,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把峰叔说的话听进去。
峰叔瞥了一眼她的背影,“胖了啊,去日本不能瞎吃东西。”
林琅转过身来指着峰叔的鼻子大骂,“知道你为什么会一直单身了嘛?居然说我胖,谁愿意嫁给你啊?”
峰叔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乐意单着。”
“你呀……”林琅之前很热心地给峰叔在征婚网站上发过广告,后来也撺掇着峰叔去见过几个,可那些姑娘们一见峰叔膀大腰圆的,全都无一例外地跑了。林琅恨铁不成钢,这也就作罢了,但有事没事还是撺掇着柯总赶紧给峰叔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峰叔最后决定不去日本,而改由柯总全程陪同着。
“什么?”林琅不满,柯总对自己,只会比峰叔管得还要严。
峰叔格外淡定,为了免得林琅闹起来,淡淡地说道,“我留在这里解决个人问题,你不要总给柯总惹麻烦。”
“行。”林琅立即变乖了,举双手赞成。
最后出发的时候,林琅只带了乔镇司和司燃,小文还在放假,柯总则与雪千臣坐在一处,时不时地聊几句。考虑到任姐对林琅的不满,柯总最后决定给任姐也放放假,自己暂且当一回大家长,带两个孩子一起出去玩玩。
林琅躺在飞机上敷面膜,乔镇司被她调教得敷面膜的本领已经很高超了。司燃等飞机飞得稳了,便又开始做俯卧撑。柯总叹为观止,“啧啧啧,人民解放军就是不一样。”
司燃冷冷地看了一眼柯总,柯总竟有些心慌,“你好棒棒,我给你鼓鼓掌。”
雪千臣难得八卦,“峰叔这一次是真要解决个人问题了吗?”
柯总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了。那样一个人哪来的个人问题呢?林琅才是他的全部问题。峰叔跟他说了自己想留下来再去接触一下马场的老板和川子时,柯总一直持反对意见,可峰叔说什么也不听,加之不太好让任姐跟着林琅的飞机去日本,于是便想出了这样一个两全的法子来。
到了东京后,两拨人便要分道扬镳了。雪千臣要去北海道取景拍摄,林琅则要去箱根泡温泉。柯总很放心雪千臣,但是放心不下林琅,于是跟着林琅一道去了箱根。
林琅一路骂骂咧咧的,很是不满,“呵,公司里不都提意见了,让你别老向着我,这时候就该去陪着雪千臣啊,陪我做什么?”
柯总安之若素地看报纸,只把林琅的话当耳旁风。
这时候的箱根,白得喜人。乔镇司擦了擦玻璃窗上的水汽,看着窗外的风景看得出神。本来这一趟来日本,他是不想来的,因为与林琅之间总有些怪怪的感觉,而且也一直放心不下教授和张千阳,可林琅却不干,甚至把自己的内衣和泳衣一道扔在他脸上,叫他整理好,然后乖乖地跟着她滚去日本。可乔镇司还没把内衣和泳衣捡起来时,林琅却又暴躁地反悔了,“哎,算了,我自己收拾,你乖乖地跟去就好。”
一切都没什么问题,林琅还是那个林琅,反复无常、暴躁、爱耍小脾气,可那天的问题她却再也没有问过,就好像那事全然没发生过一样。而林琅越发把他使唤得团团转了,经常凌晨一两点了还想起来要吃哪家哪家的什么点心,然后让他带着导航出门了一家一家地找,可好容易买回来了,林琅却又睡了,说什么也不愿再多吃一口。有时候那些点心就放在了充满暖气的屋子里,慢慢地烂掉了,而有时候乔镇司会拿回去自己缓缓地吃几口,然后再去吐掉,抱着马桶时,险些哭出来。
林琅现在一定很讨厌他吧?
一行人到了箱根,地陪问要往哪儿开,林琅指了指柯总,“你定了哪儿的温泉?”
柯总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琅,“哎,不是你要来泡温泉的吗?”
“对啊。所以你定了哪家的温泉?”林琅一副自己是个小公举只管泡温泉不管定温泉旅馆的表情。
柯总撇撇嘴,“没定。”
林琅皱起眉头,“为什么不定?”
柯总也是一样的表情,“你要来泡温泉,不该你定吗?”
林琅摊开双手,耸耸肩,“what?”
地陪本就被他们吵得头晕眼花,这时候算是闹清楚了这群人居然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来了箱根,只能爱莫能助地说道,“这时候箱根的温泉全都爆满,没有预定的话,根本去不了。”
“啊?”林琅仰天长叹。她以前出门,不管到哪儿都有人给安排得妥妥当当,这一次也是才知道居然连泡个温泉还要提前预定。
地陪还是个大学生,格外人道主义地把一行人送到了车站,然后很诚恳地请他们下车。于是一群人只能拎着箱子下了车,大眼瞪小眼地在天寒地冻的车站里站着。
柯总想到雪千臣也还在日本,自然头一个联系了他,而乔镇司看到林琅冷得直跺脚,便脱下外套要给她披上。林琅让了让,乔镇司却坚持地把衣服披到了林琅身上。
林琅一甩手,乔镇司的衣服落在了地上,很是扎眼。
乔镇司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汉语里会有个词叫做“万劫不复”。那一天,他不顾林琅走出了公寓,留下林琅一人在那里,从此以后,他与她便是万劫不复。她要自己一个答案,自己却只给她一个背影。
乔镇司弯下腰,默默地捡起衣服……林琅不知怎的却觉得乔镇司弯腰的动作看着很是凄凉,自己其实也有些后悔一把打开了他的衣服,自己这阵子折磨他也折磨得够了,突然有些累了,于是又抢过了他的衣服,“哎……冻死你算了。”
乔镇司的手上一空,衣服已经被林琅抢过裹在了自己身上了。他没敢抬头再看林琅,她心里怨自己、恨自己,也是应该的吧。难为她说出心里的情绪,可自己却不敢回应她。
柯总终于挂了电话,说和雪千臣商量妥当了,他们自己想办法去机场然后坐上去北海道的飞机,到时候雪千臣会让他入住的酒店派车子去接他们。只是这时辰也不早了,还是该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避避寒再想办法去机场。
林琅是无所谓的,跟着柯总走走停停,只可惜柯总不通日语,和人家比划了半天,那些日本人始终淡漠地摆摆手走开了。最后,又拦住一个人的时候,是乔镇司穿着单薄的衣衫上了前,一口日语虽然不大流利,可那个日本人好歹是听懂了,甚至还给他们指了路。
乔镇司万分感谢,柯总一脸惊讶的表情,“你居然会日语?怎么不早点出来问路呢?”
乔镇司什么也不说,走在前头领路,又问了一个人后,总算是找到了一家可以休息的店坐了下来。
这是一家很古旧的店了,乔镇司看了菜单,一一地给柯总和司燃翻译了菜单,又按照他们的要求点了单,然后把菜单还了回去。林琅本是叼着茶杯、双头托腮在玩,这时候急了,“哎哎,我呢?”
乔镇司低着头不动声色地说道,“我问了人……说这家的……手打乔麦面……和抹茶牛奶……很正宗……”
林琅口中衔住的杯子险些落在桌子上,被乔镇司稳稳地接过,倒了茶又递到她跟前,“热的。”
来的路上,林琅为免无聊使唤乔镇司去买了厚厚一打日本旅游攻略来看,其实林琅只翻了几页而已,恰好看到了有人推荐说来了日本一定要吃手打乔麦面和抹茶牛奶,于是念叨了一路,没想到乔镇司竟是听进去了。
只是他这迟来的温柔,算怎么一回事呢?来得晚了,有些事,就错过了。
林琅看到粗陶茶杯里的自己,眼角眉梢全都是心事,一点儿也不像是平常的自己,不由得嘴角压得更低了,但也难得对乔镇司的安排没有做出反对。
柯总和司燃吃了点东西暖暖身子便作罢了,倒是林琅,一连要了三碗手打乔麦面,吃得都快吐了,却还是一直往嘴巴里塞。柯总看不下去了,“林琅,开年后工作还很多,你不能这么吃,会发胖的。”
“我想次……嘛……”林琅嘴巴里塞得满满的,话也说不清楚。难为他记住了自己的话,自己不吃个十七八碗,是不是会对不起他?更何况,自己刚刚还那样对他……
可第三碗还没见底的时候,林琅是真的吃不下了……眼泪却也扑簌扑簌地落进了碗里……
柯总吓坏了,“你吃就是了……几碗面,还是吃得起的。”
乔镇司递过纸巾,也是摸不着头。他对人类的食物还是一窍不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荞麦面太好吃了,竟让林琅感动得哭了出来。
谁知道林琅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拿拳头捶起了乔镇司来,“都怪你……”
乔镇司懵懵懂懂的,怪他?怪他找到了这么好吃的荞麦面吗?
林琅一边捶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明明什么也没说……就别……老来招惹我……”
柯总最后“招惹我”三个字听得分明,脸色变了又变……怎么林琅和这个乔镇司的情况,远比峰叔汇报得还要严重得多呢?
乔镇司是没怎么听清楚,只担心又是自己惹得林琅哭起来,心里焦躁得很。
一行人哪儿也没去,就在店里头一直等林琅平复自己的情绪。好容易林琅红肿着眼睛安静下来了,乔镇司去和老板交涉,老板不知听乔镇司说了什么,竟同意亲自送他们去机场。
柯总不觉得自己听到了林琅那样的话后还能对乔镇司刮目相看,所以什么也没说。以前柯总总觉得林琅对乔镇司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可之后年会上林琅的反应让他觉得或许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公司里的人却又众口一词,觉得林琅不过是玩玩而已,毕竟像林琅那样的,怎么还能当真喜欢上一个保镖呢?可今天看到这副情景,柯总知道,这事假不了了。
一行人到了机场,语言不通的三个人面对此情此景是毫无法子,所以还是乔镇司排着队按照柯总的各种要求买好了机票,又由柯总告知了雪千臣航班时间和航班号,这乱糟糟的行程总算是快到头了。
林琅还是什么话也不和乔镇司说。她好像大哭了一场后就突然转了性子一样,眼神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柯总看到林琅那样的表情,似乎有些理解了峰叔为什么一直不愿和自己细说林琅与乔镇司的事了。可之前的年会上,林琅似乎还不是这样的,他记得林琅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乔镇司,眼睛弯出了好看的弧度来。所以这短短的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