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最今日却没有穿宗门弟子服,他穿了件烟蓝色的广袖直裾深衣,长发用银冠束起,比平日看着更添几分姿容,他嘴角仍旧噙了一抹温润笑意,眉宇间却似笼了层澹色的清烟。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云晨,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温和笑笑道:“出关了?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云晨此时倒还不知他与鹿呦之间的纠葛,神色温恭道:“已无大碍,多谢大师兄关心。”
他说罢,想到路上听到有人谈论大师兄冲击元婴失败的事,便对陈最为什么来此有了明了。
但此事却是不好提的,提了就是揭人伤疤,云晨不是个善语之人,只能转话道:“大师兄那里可还有多余的疗伤丹?之前给的那些已用完,我想再多买两瓶来备着。”
陈最笑道:“你我师兄弟二人何须如此客气?改日我着人给你送一些便是,莫要跟我提钱。”
“这……”云晨略作迟疑,却还是应下,“那就多谢大师兄了。”
云晨自儿时起就与陈最相交甚密,因为剑修之间切磋老是受伤,丹药用得极快,天长日久的,两人倒成了真正的朋友。
不过朋友之间也是要明算账的,云晨虽收了不少陈最给的丹药,但私底下也会转送一些别的东西给他,这有来有往的,朋友才能长久相处。
这次也一样,他想着事后再回送一些东西罢,直接拒绝反倒不好。
陈最‘嗯’了声,似不经意般地问道:“呦呦也跟你一起出关了吗?”
呦呦?
云晨眉心几不可见地一皱,以前大师兄都是叫呦呦鹿师妹的,何时变得这么亲密了……
心里生了一绺烦躁,面上却是不显,云晨答道:“还没有,应该还要再过两天。”
陈最点点头,“好,她若出关了,你知会我一声,我找她有点事谈。”
云晨却没应声,他轻眯双眼,眸里划过疑色,大师兄找呦呦能有什么事呢?
他想起鹿呦埋在心底怎么也不肯告诉他的那些秘密,手指不禁微蜷握起,这里面也有大师兄吗?
陈最也不在意,礼节性地笑笑:“我还有事,就先不跟你聊了,咱们改日再聚。”
云晨笑着,声音却微淡:“好。”
两人站在过道上,错身相过的刹那,嘴角笑容皆敛起,变得神色冷淡。
…
测灵室里当值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他显然对进门的云晨很是熟稔,目光慈祥地招呼他在长案方桌前坐下,调侃道:“哟,晨小子这次又连升了几级啊?”
云晨以前的修为都是连着跳的,每次去报备重验都会把当值的人给惊一跳,一来二去的,倒搞得常事堂里工作的人都认识了他。
云晨腼腆一笑,“木爷爷。”不用那老者介绍,便坐下将手指伸向了桌子中间摆放着的那块黑色圆晶石上,可当指腹快接触到晶石微糙的纹理时,他却停下了动作,眼睫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姓木的老者稀奇道:“怎么了?平常每次过来重验修为都猴急火燎的,巴不得赶紧验完赶紧走,怎么这次还犹豫起来了,莫不是这一次跳级太多,怕吓着老头子我?”
云晨顿了顿,恬淡道:“木爷爷说笑了。”
以往他急着验完后回去给鹿呦做好吃的,这次自然是不同。
他在灵海里对姬怀朔传声道:“你确定没问题吗?”
姬怀朔拍着胸脯保证道:“没问题,放心大胆地测,按你现在对魔力的掌控程度,这种等级的测灵石绝对奈何不了你。”
云晨沉眉思虑片刻,将手指缓缓覆按在了晶石上。
测灵石也分等级品相,像那种好的极品测灵石,只要将手一放,那晶石表面就跟探照灯似的,能把你的修为灵根灵脉照得一清二楚,鹿呦他们之前进宗时验灵根用的就是极品测灵石。
不过这玩意儿珍贵易碎,不是大型活动一般不轻易拿出来,其他弟子平常用的只是中品测灵石。
云晨手放上去好半天,那晶石表面才开始有了一点反应。
只见一道温和呈淡金色的光点从晶石中心缓缓向外铺展,犹如冰裂流动的丝线一点点填充着晶石之内黑如棉絮的曲杂脉路,不一会儿便将整块晶石点亮的犹如个小太阳般照耀着整个测灵室,那光芒却还不消停,越渐放大,直到给整间屋子都渡上了一层厚厚的金辉才算作罢。
这是无论看多少次都会惊叹的灵根天赋啊!
那老者感喟一声,淡定地从抽屉里抓摸出来一块用灰墨石做的类似于放大镜一样的镜片放在了眼睛上,虚眯着一只眼仔细看了半晌,报道:“骨龄十九,先天极品纯阳超灵根,灵脉清透无杂质,修为金丹……等等!”
他蓦地拿下镜片,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对面坐着的少年,“你上次修为就是这么多,怎么这次还是这么多?”
也不是,这小子的修为比起上次来是要进步了那么点,差不多是金丹满溢,但距离元婴又还差着微弱一线。
这本来是正常的,但云晨以往的表现太过出色,反倒让人觉得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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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晨却暗暗松了口气,微笑道:“许是最近瓶颈到了难以再有突破吧。”
他这灵根能有瓶颈?木老头百分百不信。
这可是先天极品纯阳超灵根!整个云境界除了清月仙尊的月灵根能与他媲美外,估计再难找出第三人有这么好的天赋了。
当然,也可能是他老头子见识浅薄,毕竟这世上天广地大,有些奇人异士的也不稀奇,但据他所了解的,各大修仙门派里,目前只有他们青云宗才出了这么两个挂中之挂的存在。
天才的崛起与否关乎到宗门实力的高低,木老头不由多了两句嘴,“你若是觉得最近修炼有碍,不妨多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冲击元婴,万勿准备好,可莫要像你大师兄那般被心魔影响,元婴没冲击成功,反倒退了修为。”
他说着叹了口气,“这小小年纪的,也没经历过战乱,哪来的心魔啊,别不是为情所困吧?
说着劝诫道:“晨小子你可万万不要学你大师兄啊,听爷爷一句劝,咱们修士若想得道,感情这东西啊就碰不得。你们这样的年纪最受不住诱惑,坚守不住道心,也最容易滋生心魔,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这心还是得往正道上放才好。”
云晨心口一跳,但不置可否。
他与这老头的观念恰好相反,他认为无情之人恰如木偶,通行世间也不过被人提线而行,无甚乐趣可言。
若是有一心寄之人,便如心藏光明,哪怕为此堕魔、身死道消,他也甘愿无悔。
当然,他和呦呦自是会幸福长久在一起百年、千年、万年的。
想到此,他勾了勾唇角,起身告辞。
出了常事堂后,姬怀朔就一脸夸张道:“我靠,我以为你把修为压到元婴就是极致了,你怎么还直接给压到了金丹?怎么做到的?”
云晨站在飞剑上不急不缓道:“按你所说,按照古法可将田丹灵海一分为二,一半藏蕴魔气,一半蕴养我本身的灵力。那么以此类推,在测试修为时,也可将我原本的修为过渡到另一个丹田,只要把控得当,将修为压制到元婴以下并不难。”
修为这东西,比你修为低的看不透你,而修为比你高的哪怕你伪装压制了,人家仔细一瞧就能瞧出端倪。
他之前确实担心被人看出来连升两大境界直接从金丹一步到化神的事,但现在有了这个办法就不用再怕了,哪怕是长泽风站在他面前,估计也看不出来差别。
姬怀朔又道:“不过我有个疑问,你为什么非得把修为压到金丹?这想想就拉胯啊,一个化神非得装成个弱鸡,有必要吗?”
云晨动了动眼皮,声音淡漠:“宗门大赛,只有元婴以下弟子才可参赛。”
在大赛上夺得名次,不仅可以进入多宝阁挑选灵器宝物,还能前去参加不久后的重霄大赛。
以呦呦的实力必然会去,他自然也不能落下。
云晨飞到半路,想了想,突然朝着剑峰的道场飞去,许久未曾活动筋骨,他倒是有些手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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