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思理会他的挑逗,明珠正经问他,“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我的生辰呗!”他想忘也忘不了,“元宵过后,这般特殊,怎会忘?”
没忘么?他怎么无甚反应呢?明珠忍不住提醒道:“你四十了呀!”
“嫌我老了?看来果然没喂饱你!”说着还要动手动脚的明证,“别闹!”拉住他的手,明珠再一次重复着,“瑶林,你四十了!”
神色里没有嘲讽,而是一派认真,带着几分欣喜,福康安终于明白了,她的高兴缘何而来,那个预言里,他们兄弟几人都活不过四十,而他,马上就四十了!
“所以说,预言不攻自破,你的丈夫,本就是特殊的存在,预言见了我,也要绕道而行。”
“瑶林,我很开心。”既然难掩欢喜,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喜悦,本就是拿来分享的。
那么之前呢?“你一直在担惊受怕?”
怀里的人儿点了点头,紧紧拥着他,舍不得松开,
“害怕,但不敢说,所谓鬼神之说,宿命之类,我也是半信半疑,但今天之后,你平平安安,我就不会再信那所谓的预言了,你一定会长命百岁,你说过,会护我一生,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原来夫人这么信任他啊!福康安忽然就想逗她一逗,“若是食言呢?”
“不会的,”她坚信,因为她有自己的决断,“我会陪着你,无妨生与死。”
她的肯定,意味着,殉情?
不,这不是他所希望的。伸手轻抬她的小下巴,凝视于她,福康安神色郑重,清晰地向她倾吐着心声,
“明珠,假如有一日,我真的先你而去,你定要继续活下去,你要相信,我没有离开,我的魂灵还在,继续守护你。”
“不相信,莫想哄我!”不敢对视这样深情又动容的眼神,明珠窝在他怀中,依依不舍地向他表明,
“我只要你,不要魂!”
“真的!”摩娑着她挂在颈间的碧玺珠链,福康安道:“当初师傅雕刻时,我滴过血,所以我的魂会留在碧玺里,守护你。”
为何,要说这些,认真的像是交待后事一般,真真讨厌!轻锤他一拳,明珠哽咽埋怨,“好好的生辰,你又惹我难过……”
他也不想提这些,只是世事无常,惟怕意外,是以他得提前警告她,好好活着,这是他的心愿!她必须听话!
“不说了,你谨记就好,当然,我也会答应你,照顾好自己,说实话,留你一人在世上,我还真不放心,有男人撑腰的女人才幸福!”
“你知道就好,”她就喜欢福康安这一点,做的比说的多!
“再深情的承诺都不及亲身陪伴,若是没了你,纵然独活,也是空心人。”
“夫人的暗示我懂,你就希望我填满你,是也不是?”不甘于言语调戏的福康安不自觉地伸出大掌,滑向她后颈,直到指节探入她青丝中,才稍稍用力,将她的耳垂带至他唇畔。
他的爱,炽热到要将她融化!
这个年,注定不能平静,福康安寿辰过后没几日。万云龙的儿子万守仁为父报仇,带领三名天地会高手,埋怨在福康安夜归的路上,以备袭击。
刺杀一事,福康安早有防备,轿子旁跟着的小厮打扮的人,其实都是顶尖高手,防备极强,攻击极狠!
万守仁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能成功刺杀福康安,反倒把自个儿送进了牢中。
但他并不惊慌,心知曾受过他爹恩惠的其他天地会兄弟定然会来救他。
然而劫狱似乎并未成事,又有一波兄弟死于乱刀之下!
天地会的人眼看此路不成,只能另行谋划。
福康安一心想着加强牢狱看守防御,却忽略了总督府中的自家院子。
是以当他自外处赴宴归来,看到侍卫在门前跪了一地时,当即生出不好的预感,
“怎么?人犯被劫?”
侍卫首领阿布凯不敢开口,冷汗直冒,若果真只是万守仁逃走,倒也算不得大事,假以时日,必能将他绳之于法。但此刻的情况,比这个更糟糕!
然而主子问话,他不能不答,犹豫片刻,他将心一横,如实回禀,“回大人,万守仁还在,只是……”
酒劲儿未散,福康安略感不耐,“爷等着回房休息,你在这儿支支吾吾啰嗦什么?有屁快放!”
“是!内院有丫鬟上报,说是……夫人她……失踪了……”
说完这一句,阿布凯仍是不自觉的颤抖着,他自然明白,夫人于主子而言,意味着什么!重于命,甚于命!
“你说什么?”眯了眯眼,福康安以为自个儿醉了,出现了幻听,遂让他再清楚的说一遍。
阿布凯颤声道:“丫鬟说:她就沏壶茶的工夫,回来就不见夫人,房间里有杯子摔碎,凳子歪倒的痕迹,还有云霄姑娘,亦失踪。”
“失踪?”福康安突然笑了,“你在跟爷开玩笑?我的夫人,在府里会失踪?”
渐渐高昂的声音震得阿布凯低首请罪,“主子息怒,奴才不敢戏弄主子,但夫人失踪一事,千真万确。”
“你们他娘的都瞎了么?”
话未听完,阿布凯已被踹倒在地,闷哼一声,不敢抱怨,即刻回身跪好。
“大门没有见夫人出入,后门亦没有,奴才已经搜查过,府里皆没有夫人的踪迹。很有可能是……”
“飞了?”福康安只觉得这是他听过最令人愤怒的笑话!
阿布凯哪敢说笑,只颤声猜测道:“想必是,天地会的人,劫持了夫人……”
一句想必,燃得福康安的愤怒烧得更旺!“所以呢?你们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的确是无人发现,“也许是……高手……”
“你是想说你们是饭桶么?”指着他的鼻尖,福康安忍不住怒骂,
“万守仁若是跑了,我只是面子挂不住,不定当回事儿,但是我夫人丢了,”明珠失踪,让他如何冷静?“压低了声,他本想克制愤怒,却发现心乱易燃!
“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
“大人息怒!天地会的人自命清高,一向不会做伤害妇孺这种下三滥之事。
他们此番劫持,必然是狗急跳墙,想以此威胁大人,放了万守仁。“见主子阴着脸没吭声,紧张的阿布凯继续道:
“是以奴才以为,夫人既然有利用价值,他们暂时不会动夫人,奴才定然竭力寻找夫人下落!求大人息怒!”
福康安的确也忽视了,认为天地会只会冲他而来,万未料到,他们会趁机劫持女人。
乌尔木明白主子心急如焚,又在旁劝了几句,福康安才答应饶他们狗命,即刻遣派侍卫,趁夜全城搜索!不可懈怠遗漏!
他本想亲自前去,又被乌尔木劝住,此番正是特殊时期,时刻得提防天地会,他若跟上,侍卫还得分心保护他的安全,无法专心搜索。无奈之下,他只得罢休,在府里等着消息。
然而,一夜未果,福康安就在他屋中的躺椅上半躺了一夜,一闭眼,全是明珠的影子!
天地会!居然敢动他的女人!
也不知她被劫持后,是否会被虐待,绑起来?不给饭,不给水?此刻的她,一定焦虑无助,等着他去救她罢,然而他,竟连她在哪儿都查不到!
没能追查到影踪,他只能被动等着,照理说,天地会的人若只是想拿他夫人换取万守仁,那么,他们应该会留下联络地点,让他交人才对。可为何,他房中没有任何字条之类。
天地会,究竟在等什么?故意消耗他的耐心么?
且说明珠被劫持时,云霄紧拽着夫人不放。蒙面人便干脆将她也带走,听说这丫头是福康安的宠妾,拉回去,两个女人,换四个兄弟,胜算大一些。
被迷晕的明珠是被冻醒的,醒来时,外头一片漆黑,不知是什么时辰。
正月的夜,无被取暖,浑身冰凉的她不由打了个冷颤,但见对面有两个人,墙角有一张小床,一人斜依在靠床的墙角,怀揣着宝剑,闭目睡着,
另一人来回踱步,看样子有些犯困,仍然打起精神看着她们。
手背在身后被绑着,脚也被绑着,明珠发觉她与云霄两人被扔在稻草堆边,也不知睡了多久。
看守的大胡子见她醒了,也没说话,只是坐了下来,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着。
“我要喝水。”其实她并不渴。
大胡子嗤笑道:“你想喝,我就得倒?哼!我可不是你的奴才!”
方才那会子,明珠已想明白了,“你们想利用我救人,难道还要虐待我?我若渴死了,你们拿什么去交换?”
“伶牙俐齿!”奈何无用,大胡子是个大老粗,并不懂得怜香惜玉,“一天不喝水,又不会死人。”
靠在墙角的人被吵醒,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了看亮光,过了会子,才适应。
“吵嚷什么?歇一会儿都不能安生。”
大胡子庆幸道:“反正也该换班了!你醒了正好,不必我叫你。那位姑奶奶要喝水,你伺候她罢!我茶喝多了,得去茅房通通肠子!”
青衣男子随即坐起了身,蹬蹬有些麻木的腿,来到桌前,倒了茶,走过去,递给她。
“手能解开吗?”这才是明珠的目的,被绑了这么久,手实在酸痛。
“不能。”那人看了她一眼,断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