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看了二夫人一眼,张口结舌,“在……河边……挂在杂草枯枝上……”
“什么?河边?……”晴蕙一怔,惊得倒坐在椅子上,她的女儿!跳河了?想到此,晴蕙哭道:
“傻女儿,你怎么就那么傻啊!”
“我不信!我不信姐姐会丢下我,丢下杨芳!”伊贝尔无法接受,坚持要求侍卫,“带我去看看!”
侍卫拗不过她,只好带她过去,可是寒冬正月,茫茫河面,若然真的跳下去,只怕不是淹死就是冻死,更何况已经过了半个月啊!
痛定思痛的伊贝尔不肯放弃,又吩咐侍卫在周围人家询问,可曾有人见到陌生女子,哪怕……哪怕是尸身也好,否则,伊贝尔绝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明珠得知此事,警告晴蕙,不准将手帕一事告知太夫人,好让她老人家报个希望,失去女儿的晴蕙备受打击,只顾哀痛,也无心再与明珠辩解。
多罗听闻后直叹可惜,“茉雅奇多好一姑娘,却偏偏有个如此恶毒的额娘,杨芳也是挺好的少年,我也是最近才知晓他两人之事,原来还想着把我一个小表妹介绍给他呢!唉!”
福长安还以为是时机不对,“这是三哥不在,三哥若是在家,必然有法子让杨芳娶了茉雅奇。”
明珠喃喃道:“纵然他在家,他也不会同意……”
愣了一瞬,福长安这才反应过来,“晴蕙……”福珠隆阿!他在心里默默念了念,终是没有说出口,看样子,三哥三嫂是一早就知情,却因为与晴蕙的恩怨,没有插手这桩姻缘。
如今再回想,明珠十分后悔,心痛神哀,“怪我小气,放不下恩怨,若是早些劝劝瑶林,让他为杨芳赐婚,纵然晴蕙心底不乐意,瑶林总有法子让她应下,茉雅奇也不至于遭此横祸,怪我,都怪我……”
若是可以再重来,她必然不会再抱着执念不放,毁了一对璧人!
“嫂嫂不须自责,错的是晴蕙,不是你……”多罗安慰了许久,明珠才缓过神来,如今杨芳远在西藏,并不知茉雅奇的遭遇,他若是知晓了,又会是怎样的难过?
二月十日,海兰察率领的军队亦到达拉萨,此时大雪封山,众人在此听候皇帝之令。
三月,福康安檄谕廓尔喀王子:
“若能说和,也免汉番官兵与廓尔喀的生灵受罪,如要动干戈,我处也预备着。”
清廷檄谕口气很强硬,廓尔喀却不死不休,蠢蠢欲动。
三月十五日,乾隆皇帝特授福康安为“大将军”,俾其等列威严在一般外省驻防将军之上。
旨意传至西藏,已是四月。
闰四月十八日,福康安、海兰察、惠龄由日喀则驰往江孜,督运军粮。
二十七日,军队与成德会合。福康安、海兰察等分头察看聂拉木、绒辖等地后,率主力前往宗喀,决定由济咙向南,攻入廓尔喀。
五月初六,大军行至擦木附近,福康安乘夜色潜兵进攻,兵分五队,两路深入敌寨左右山梁堵截,一夜恶战!
初七黎明之时,清兵攻克擦木山梁上的两座廓军石碉楼,斩杀二百余人。
初八,清军进至玛噶尔辖尔甲,击溃由济咙前来迎战的廓军。
初十日,清兵攻克济咙,斩杀六百多人,俘虏两百余人。
至此,清军廓清了自擦木至济咙边境的廓尔喀军。西藏全境收复!
西藏既收,福康安决定乘胜追击,直捣黄龙!
五月十三日,福康安、海兰察率军由济咙启程,沿吉隆河东岸南下。
十四日,清军自边界进入廓尔喀境内之热索瓦,与廓军隔热索河对峙。
热索河其上有木板浮桥,即热索桥。廓兵在热索河北岸索喇拉山上筑碉楼一座,南岸临河有碉楼两座,并将热索桥木板撤去,阻止清军渡河,凭河据守。
雕虫小技,又怎能拦住福康安?
十五日,福康安调派清兵佯攻河北岸的廓军碉楼,另遣金川藏兵,不辞辛苦,翻越两座高山,绕道至热索河上游六七里处,伐木做筏,渡河后沿南岸疾行,突袭临河碉房!
南岸廓兵出卡抵御之际,北岸的清兵主力搭桥渡河,一举夺取三座石碉!
乾隆闻讯大喜,赐御用扳指一个,镀金盒迦南手串一挂,鼻烟壶四瓶,本日御制书扇一柄,小刀一把,火镰袋一个,以示优渥。
廓尔喀国王胆小怕事,眼见情势不妙,即刻遣派使者,表示愿意退回在扎什伦布寺劫掠的财物,今后再不侵犯西藏!
福康安则声明必须遵办五条事宜,方准其投降,但在清兵将使者送还七天后,廓尔喀并无回音,廓军仍占据诸处山梁。
原来国王已逃,留下王叔留守!
被诳的福康安火冒三丈!决定一网打尽!七月二日,继续调动清军进攻噶勒拉、堆补木。
然而,在进攻甲尔古拉山时,廓尔喀军队诱清军进入丛林,随后三面放火烧林。
清军失利,台斐英阿、阿满泰、莫尔根保、英贵、张占魁等将领不幸战死!
自福康安至热索桥以后,以为抵阳布必将势如破竹,旦夕可奏功,不自觉地有些骄满,士兵也产生懈怠思想,才使廓军有机可乘,以致此次清军也伤亡惨重。
海兰察原本劝过他,不要着急入山,以防有诈,福康安却心有不甘,未听从他的建议,执意进山!
战死的将领,皆是大清的栋梁,身经百战,且大部分都是与福康安出生入死过的,出事后,他心里难受得紧,
若不是他指挥失误,大约就能免了这场牺牲。虽说将士战死沙场是宿命的荣光,但他们明明可以同归京城领功,如今,却魂断于此,何其惋惜……
“是我急功近利了!老海,你骂我一顿,我也许会好受点!”
“骂你有用么?他们的英魂回得来么?”海兰察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福帅,我佩服你的战略战术,但有时,你的确太任性,台湾归来那次,是你福大命大,才能生还,无人在海上丧命,
这一回,您依旧有福,他们却……“
却被他连累,接下来的话,不必海兰察说,福康安也明白,闭目久久不语,他这个人,一向自傲,不服输,不认错,这一回,他终于认识到错误时,却已经无力回天……
失去兄弟,谁都难受,夕阳下他的脸庞,耀眼又沧桑,海兰察看他神色落寞,后悔自己心直口快了,本该安慰他一番的,奈何他一个大老粗,实在不会安慰人,
“罢了,如今我再说这些也无用,往后,老海也不能再陪您打仗了!”
海兰察的话,如火上浇油般,瞬时灼痛了福康安,“这是,嫌弃我了?怕我也连累你?”
“福帅多虑了,老海是怕,往后无命再上战场。”海兰察苦笑道:
“这次来西藏,身体很虚弱,不知能否熬过……我还以为老子坚如钢铁,谁知也是不堪一击,居然被一座高原打败!实在不甘呐!”
海兰察比福康安岁数大,又身经百战,自然平时也受过许多伤,这回走一程,全身浮肿,经常巨咳,肺都震得生疼!总感觉大限将至……
福康安闻言,心里越发难受,“不会的,在这儿难免不舒坦,回京就好了,找御医给你诊治,到时候又是生龙活虎,夜御数女!”
“哈哈!”海兰察朗声一笑,“果真如此,再有战役,我老海也会义无反顾地跟着福帅!”
所谓大将,所谓战神,终究只是肉身凡胎,挡不住生老病死的轮回,夕阳拉长两人的身影,伟岸又萧索,竟有种只是近黄昏的悲壮……
纵然这次清军失利,但主力军对还在,若得天时,想灭廓尔喀,并非难事。
自五月以来,福康安将军率大军加入战役后,连连告捷,廓军闻风丧胆!廓军深知这一次的胜利只是侥幸,倘若福康安整军再发,他们必败无疑!
八月八日,廓尔喀管事头人亲自来到清军大营,请求归诚,愿意称臣,并打算代廓王、王叔进京朝觐。
清军损失几名将领,虽然不影响军力,还能再打,但乾隆考量的是,西藏不同于其他地方,如今已是八月,很快便会开始大雪封山,
一旦封山,清军再强悍,也将会困死在雪山里,补给根本无法运送,同意和解,似乎是唯一的最好的办法。
十九日,福康安准其归降。
九月四日,清兵全部撤回。
乾隆帝对征廓尔喀之役的统帅福康安亦倍加赞赏,战术高超,又有吏政手腕。
先尽收西藏失地,后督军翻越喜玛拉雅山,深入廓尔喀境内七百里,进逼加德满都。
实现了“扫穴擒渠将其土地还给各部落,永免卫藏驻兵防守”的目的,至此,廓尔喀王朝不得不做出了求和称臣纳贡请求。
于是福康安被列为首功之人!乾隆将其授为武英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
但他并不开怀,最后一次战略失误,导致几名将才陨落,虽然乾隆故意封锁此事,不意多提,仍想凭借胜仗封他为王,但以和珅为首的众多重臣,皆是极力劝阻!
“皇上,福康安本就居功自傲,不将他人放在眼里,若再封王,只怕他更为猖狂!”
“皇上,祖宗禁令,不可册封外姓为王啊!”
“皇上,平西王的惨剧不能再重演!”
“皇上,福康安此次虽驱逐了廓尔喀,但也因个人失误,造成不必要的牺牲,这代表他在作战上尚有欠缺,不配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