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福长安忽然发觉,骨子里的仁慈与善良,好似被狗吃了,什么谴责,他统统不怕,连愧疚都消逝殆尽,看向萦儿的眸光里,只余冷漠,
“你就当我是负心汉,在一个对你无情的人面前,指责或装可怜,再怎么软硬兼施,他都无动于衷!你还是省省罢!别妄想用你的眼泪征服我!”
萦儿无计可施,只能拿孩子威胁,“你别忘了,孩子是你的!太夫人喜欢他!”
挑起她轮廓优美的小下巴,福长安再生不出一丝意念,带刺儿的花,他没有兴趣!
“你以为,太夫人在乎孩子,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你最好按我说的,主动要求太夫人,拿一大笔金银离开,总算有所收获,如若不然,你就以命来赌,看是你狠,还是我狠!”
警示过后,福长安毫不留情地甩开她,转身离去,徒留萦儿一个人,悲愤交加!痛斥苍天!
哭过,痛过,冷静的思量过后,最终,她还是决定殊死一博,将福长安的威胁尽数告知那拉氏。
太夫人听罢怒气丛生,万未料到小儿子会这般心狠手辣,遂又安慰萦儿,
“你放心,有我在一日,定然护你们母子周全!我就不信,诚斋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祟!他若是敢造次,我就家法伺候!”
有太夫人这句话,萦儿就安心了。她倒要看看,福长安这个孝子,要如何忤逆年事已高的太夫人!
而这几日的福康安,已是忍无可忍,正拉着明珠抱怨,“天天让我睡书房,你好狠的心!”
明珠心道:怪我咯?“这不是多罗置气,不想见四弟嘛!”
“她住咱们这儿可以,你也可以来书房陪我啊!灵活变通,会不会?”
“那不行,”明珠可不敢冒险,现如今的多罗正在气头上,“我得看着她,万一她想不开,跑了,或是出什么意外呢?你负得了责任么?”
“那谁对我负责,整日的让我独守空房,为夫委屈!”难得两人独处,不动动手脚太亏!福康安正想在书房将她就地正法时,下人却在门外报着,说是四爷来了。
福康安恨得牙痒痒,只得松开明珠,努力压制才升腾的火焰,“我说这个老四,忒不懂事!晚上害我,白天也不让我如愿!”
明珠这才起了身,暗笑福长安来得及时,否则她又逃不得。
本想就此离去,让他们兄弟二人说话,岂料进了门的福长安却将她叫住,
“三嫂莫走,诚斋有事请你帮忙。”
“怎么?”明珠疑惑停步,福长安便将萦儿搬到太夫人院中之事和盘托出,福康安闻言,顿感不妙,
“额娘的动作也忒快了些!”
明珠只觉疑惑,“不应该啊!额娘挺喜欢多罗,怎会突然这般护着一个外人?”
“还不是为了孩子,没有孩子,萦儿是外人,一旦有了,便是富察府之人。”福康安提醒道:
“你忘了,当年额娘也不喜欢灵芝,最后还不是因她怀了孩子才让她进府。”
原本明珠还想请太夫人做主呢!看来是不能了!“多罗若是知晓额娘这般,必定难受。”
“此事还是先瞒着她罢!”明知三嫂不待见他,福长安也得央求,“我与萦儿已经断绝,再无丝毫感情,心里只有蓝灵儿,还请嫂嫂帮我劝劝额娘,我自己也会尽量想办法,尽快处理。”
“嗯,我会去见见额娘。”毕竟是一家人,她能帮则帮。
当明珠去往太夫人院中一探究竟时,出乎意料的,晴蕙居然抱着萦儿的孩子!还十分欢喜地逗弄着,
“这孩子,小模样长得真俊!长大了必定也是个美男子!”
她讨厌的,她就喜欢,晴蕙与她,还真是水火不容呢!
明珠给太夫人请了安,那拉氏笑着招呼道:
“明珠,你过来瞧瞧,这孩子多乖巧,偏生得了病,受此折磨,而今认祖归宗,我自会请名医将他看好。”
一旁的晴蕙对萦儿提醒道:“这位是你三嫂。”
萦儿福身,和和气气地唤了声“三嫂。”
她配么?明珠微微一笑,纠正道:“唤我三夫人即可。”
萦儿闻言,笑容一滞,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恭敬称是。
明珠本不想抱,晴蕙却主动凑过来,将孩子递给了她,“瞧瞧这孩子多可爱。”
接过孩子抱在怀中,明珠暗自叹息:再可爱又如何,只可惜,投错了胎,她无法生出怜爱之情。
打量这孩子一眼,看到他的耳朵,明珠心下一惑,怎会这样?
诧异也只是一瞬,明珠未明言,遂将孩子给了嬷嬷,转身对那拉氏道:
“额娘,儿媳有话与您说。”
那拉氏交待晴蕙,“你带萦儿到府里转悠转悠,这会子日头正暖,让孩子见见太阳也是好的,若是遇见老四,不必理他就是。”
“是。”晴蕙随即福身,带着萦儿与孩子退了出去。
她们走后,那拉氏才问,“瞧出了些什么?”
明珠只觉太夫人话里有话,“额娘,您也看出来了?”
“嗯,”那拉氏了然于心,点了点头。
“那儿媳就不明白了,您为何……?”
那拉氏一笑,意味深长,“轻举妄动,可不是我的作风。先沉住气,替我安抚住多罗,我自有主张。”
“辛苦额娘了。”既如此,明珠也觉轻松许多。
“都是为了咱富察家啊!”笑叹了一句,那拉氏招呼明珠过来,
“她们备了好些料子,预备着为我做寿诞那天的盛装,你瞧瞧,哪个颜色适合我?”
……
自太夫人院中归来后,明珠去看多罗,云霄说格格早上未用朝食,而云霄又劝不动她。
“多罗性子犟,还是我去劝罢!”
刚进了屋,听到里头有动静,明珠才发现,福长安又来了,两人似乎正在争吵,云霄耸耸肩,示意拦不住,
“少爷带四爷过来的,奴婢也没法子。”
又是福康安!真不让人省心!“瑶林人呢?”
“不知少爷忙什么去了,让奴婢守在院外。”
明珠正寻思要不要劝劝多罗,忽听里面福长安的声音很急切,“蓝灵儿!蓝灵儿!”
只有他的声音,听不到多罗回应,明珠一慌,赶忙推门进了里屋,但见多罗已晕厥在福长安怀中,不明情况的明珠心下焦急,难免语气不好地质问他,
“说过不让你来见她,我会慢慢开导,你怎么就沉不住气?非得伤了她,你才高兴?”
福长安愧疚难当,看着怀中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又慌了心神,“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来见见她,没想到她会晕倒。”
“她这几日都只是勉强吃几口而已,今儿个早晨还没吃东西,又伤心过度,唉!”身心疲惫,又看见令她伤怀之人,不气晕才怪!
“都是我不好……”福长安随即将她抱到床上,明珠转身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待多罗悠悠醒转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却让她恨不得再晕过去,
“蓝灵儿,你终于醒了!大夫才刚为你把脉,说你有了身孕呢!”福长安面露喜色,一个劲儿的感谢苍天保佑,他与多罗,总算还有牵连!
“身孕?”为什么?一直想要,终于有了,却是这样尴尬的境地,多罗只觉头痛欲裂,心如刀割。
闻讯赶来的福康安也在旁劝道:“这是天意,此时有了孩子,证明你们夫妻缘分未尽。”
多罗却苦笑,“什么缘?孽缘!”
“蓝灵儿,你曾经说过,我们是天作之合!”怎么就成了孽缘呢?这样的话,太伤他心。
“你也说了,是曾经,如今一切都变了,你不再是一心一意对妻子的福长安,而我,也不是只想为你生儿育女的蓝灵儿。”触了触小腹,多罗痛定思痛,
“这个孩子,我不要。”
众人闻言一震,明珠慌了神,忙劝道:“多罗,别说傻话!”
萦儿的孩子,福长安是无所谓,但多罗与他的孩子,他十分珍视,“蓝灵儿,这孩子是我们的骨肉,必须留着。”
冷哼一声,多罗讥笑道:“你想要孩子,现成的就有,不必等。”
福长安再次强调,“我说过不会接受她们母子俩,请你相信我!”
光说顶什么用?多罗懒得听他废话,“拗不过太夫人你就没脸说话!”
她的意思呢?“只要让她们离开你就原谅我么?”
那也不可能,“无法原谅,你们的曾经。”
说到底,她还是不能接受他的错误,“蓝灵儿,纵然我错,我对不起你,可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不要他啊!”
他的恳求,在多罗听来,竟成了要求!事到如今,他又凭什么来命令她?
侧脸怒视于他,多罗怨恨吼道:“这是我的肚子,我留不留下,你没资格管!”
“多罗,”福康安怎么也得帮弟弟说句话,“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四弟也有份儿啊!你不能一个人定他生死!”
“他要是能生,我就让他决定!”
福康安很想顺口说一句:能生还要你干嘛?又觉太不尊重女人,不能为了逞口舌之能而得罪两个姑奶奶啊!明珠听到一定会抽死他!只好乖乖闭嘴,看向明珠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