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开后的伊贝尔心思郁结,想去找她额娘,奈何她们几个命妇正坐在堂中说话,她不好去打扰,想找她阿玛,他又在陪皇帝,更是不得闲。
思量着阮光垂的话,伊贝尔恶寒顿生,她才不要嫁到安南去!
正郁郁之际,撞见永琰,她只顾低着头踢着石子,尚未瞧见,惊觉对面有石子回扔过来,她才愤怒抬头,正待发火,一看是永琰,不觉笑逐颜开,
“十五叔!”
小丫头欢呼着跑过去抱住他,听出她的声音有些委屈,永琰问她,“怎么?可是谁欺负了你?”
“嗯!”重重地点了点头,伊贝尔这才抬首,看向永琰,目光急切,“十五叔得救我,要为我做主啊!”
说得如此严重,永琰甚感担忧,忙问她出了何事,伊贝尔嘤嘤哭道:
“那个安南国的世子,一直喜欢找我,我也只能把他当朋友而已,岂料他今日竟与我说,要请皇上为我和他赐婚!吓死我了!十五叔,我不要嫁给他,我不喜欢他!”
“赐婚?你们都还是孩子,他不会是开玩笑罢?”
“若是开玩笑就好了,可我看他很认真的模样,”伊贝尔忧心忡忡,
“你说万一他真的让他父皇找咱们皇上说起此事,皇上为了两国交好,同意把我嫁过去,我可如何是好?”
“这……”伊贝尔说的,也不是没可能。永琰不由陷入了沉默。
看他神色凝重,伊贝尔很确定自己并不是杞人忧天。
“果真如此,皇上会答应,对不对?”
点了点头,永琰叹道:“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给他!不想嫁到安南,不想离开十五叔!”伊贝尔说着,又哇哇哭了起来。
蹲下身子,永琰为她擦着眼泪,“先莫担心,你既不愿,十五叔便会想法子,阻止此事。”
“真的么?”
永琰温然一笑,捏捏她鼻尖,故作轻松道:“我何时骗过你?”
“嗯,”伊贝尔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十五叔肯定会帮我,绝不会食言!”他也不希望她嫁给别人罢?如此想着,伊贝尔才安心许多。
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永琰立起身,拉她去玩儿,“不开心的都抛诸脑后罢!我会处理此事。”
“好!”脆声应着,伊贝尔沉闷的心情畅快许多,只要跟永琰在一起,她就格外舒心。
既是永琰应下,伊贝尔便毫不担心,也不打算告知她父母。
中秋那晚,阮光平果然在群臣大宴上提及想为儿子定亲一事,也算和亲,以修永世之好。
福康安闻言,当即一愣,酒杯僵在半空,万未料到安南王居然要求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至安南!
明珠亦是愣怔,她虽看出世子喜欢找她女儿,却不曾想,这么小的年纪,会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万一皇上应下,金口已开,君无戏言,又该如何是好?
焦急的她看向福康安,福康安正要说话,却听乾隆沉吟道:
“和亲是好,只是,伊贝尔恐怕不行,她已与郑亲王的世子定下婚约,安南王若是有意,朕可再为世子选个年纪相仿的贵族女子,与之定亲。”
得了永琰应允,伊贝尔浑然不怕,料定他会替她摆平,是以一脸云淡风轻。但当她听到皇上说什么郑亲王之子时,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阮光平一见无望,不再坚持,“哦,皇儿他只中意富察家的伊贝尔姑娘,若是无缘,也便罢了!”
福康安心中百般疑惑,本想问一问,又觉不妥,诸如此类重要之事,皇上通常会事先与他商议,不可能贸然下旨,今日这般,必有因由。
伊贝尔急着问她额娘,“什么郑亲王之子,什么定亲?我从未听阿玛提过,额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要嫁给乱七八糟的人!”
“额娘也不会将你随意许给谁,”拉过她小手,明珠安抚道:
“只是今日之事蹊跷,当众也不好问皇上,以免拆台不好看,过了今日再说,我必会让你阿玛问清楚。”
父母皆不知,难道这是她十五叔的主意?即便她不想嫁到安南,也不想嫁给旁人啊!他怎能将她推给外人呢?
她看向永琰,希望能得他回应,他却并未看她,正在与旁人说话。
究竟是为何啊!得不到一个满意的解释她绝不会罢休!她的姻缘,定要由自己做主!
宴席散后,伊贝尔本想去问永琰,奈何他又被皇上召去,看来今晚是无法得知真相,只能失眠。
次日,八月十六,按照惯例,乾隆本该去围场,但今年安南王在此,去围场的行程只能推迟。
给皇上请安时,福康安顺口问起此事,
“皇上,伊贝尔那桩亲事……?”
乾隆自然明白他想问什么,“不然你还能想到更好的拒绝理由?”
“啊?”看皇上当时的神色,气定神闲,并不像临时决定扯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难道皇上一早预知安南王会求亲?”
“是老十五与朕说的,说这孩子求了他,不想嫁到偏远之地,让他帮忙求情。
伊贝尔活泼可爱,朕也很是喜欢,将来要嫁人,也该留在京城。可安南王扯到和亲,朕不好拒绝,除非找个借口,而定亲,是唯一的选择。“
永琰?看来伊贝尔一早就知晓,居然找了永琰帮忙,而不找他这个父亲!一想到这点,福康安就来火!但听乾隆又道:
“朕已跟郑亲王打过招呼,亲事只是权宜之计,两个孩子的事,先搁置着,等他们十五六岁时再论。”
忍着怒气,福康安依旧道谢,“多谢皇上!”
回房后,福康安闷声不语,明珠生怕已成定局,难以更改,一问才知,不过是个幌子,总算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女儿还有自己选择的余地。”
“往后她的事我不再管,她爱找谁,就让那人一直管到底!”
明珠才舒心,忽听福康安怒气腾腾地抱怨了这么一句,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丫头忒过分了些!“我听皇上那意思,伊贝尔老早就知晓安南王会要求和亲,她却不告诉我们,只跟永琰说,让永琰帮他,把我当什么了?干脆认永琰当爹好了!”
明珠白他一眼,不悦道:“你又把我当什么?想让我改嫁?”
“呸呸!”一想不对劲儿,福康安赶忙改口,“说错了,他才没这福气!”
如今的伊贝尔对她阿玛已无芥蒂,应该不会故意隐瞒疏远,思量片刻,明珠叮嘱道:
“女儿未跟我们说,兴许是有什么原因,你不许对她发火,待我问清楚再说。”
“随你,反正我是不管了!”挥了挥手,福康安坐下喝闷茶,
“在她眼里,永琰比我好太多,我关心她十句,不抵人家一句!”
“女儿将来终归要嫁人,会遇见她所在乎之人,你又何必瞎吃醋!”怕他继续生气,明珠安抚道:
“在我眼里你总是最好的,这还不知足么?”
夫人一哄,他又忍不住转怒为笑,“也是,儿女自有他们的归宿,永远属于我的,只有你一个。”
见他笑了,明珠又道:“再者说,永琰也是真心帮助伊贝尔,你就莫恼了,等我问清楚再说,啊!”
又提,福康安撇了撇嘴,“别提他,我还会高兴些!”
唉!明珠不由暗叹,他们永远都是水火不容!
得了空,明珠去找女儿,却在半路碰见阮光垂,
“小世子,可是来找伊贝尔?”
“嗯,”阮光垂闷闷点头,满目失落,“不过她不想见我,让我走。
我问她,是否真的定了亲,她说我很烦人,希望我以后不要找她。“想起她绝情的眼神,阮光垂伤怀不已,
“我究竟哪里不好?她为何这么讨厌我?”
看得出来,世子是个好孩子,不敢说以后,起码现在是真心对待伊贝尔,也许小孩子的喜欢并不是爱,却也是真诚,一片赤诚被嫌弃,难免失落。明珠忍不住温声安慰道:
“大约是她心情不好,等我哄哄她,也就好了。”
“真的么?”但愿她只是心情不好,而不是讨厌他,明珠这么一劝,阮光垂终于挤出一丝笑意来,恭敬告辞,而后离去。
见到母亲,听她转述皇上之意,伊贝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长舒一口气,“不是板上钉钉就好!”
将食盒里的糕点拿给她,明珠又问,“可你为何事先不与我们说,你阿玛很生气呢!”
“我想说啊,可是那天你们都在忙,我正好遇见十五叔,就顺口说了,我想着他能解决,就不麻烦你和阿玛了呀!”
看来明珠没有猜错,女儿的确不是有意隐瞒。
伊贝尔奇道:“阿玛在恼什么呀?我又做错了?”
明珠坐了下来,看向她解释道:“他是你父亲,自然希望你有事会第一个想到他,帮你解决困扰。”
“我的确想到阿玛,奈何他当时正陪着皇上。”听她额娘这么说,伊贝尔有些担心,
“那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该去跟他解释一番?阿玛那么小气,一恼再不理我可如何是好?”
她还担心这个么?“明珠故意道:”不理就不理呗!你怕什么?多的是人跟你玩儿!”
“他肯定以为我喜欢十五叔比喜欢他多,他这人自尊心那么强,会不高兴的,可我真不是故意忽略他,”伊贝尔可不希望被阿玛误会,
“不行,我得去跟阿玛解释清楚!”
“哎,”明珠喊也喊不住,只能跟上。
她说了,女儿现在是在乎他的,他还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