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关怀有加,却有一份客套的疏离,那种感觉就像是,因为他得娶她,他才对她好,而不是因为爱。
雅尔檀也不确定是自个儿疑神疑鬼,还是他真的只是无奈娶她。
女儿家,心思细,难免胡思乱想,封廉并未觉察,对她一如既往。
正月起程,满载风雪,行路艰辛,时常耽搁,幸得有封廉陪伴,否则这一程,该有多枯燥。
即便他话少,只看着他,巍峩如山的身影,也觉踏实安心。
三月初,终于到达甘肃,回到老家时,雅尔檀又有些惧怕,不知她额娘会不会训斥。
身旁的封廉看她脚步迟疑,温声鼓励道:“该来的总会来,我陪你面对。”
有他这句话,雅尔檀稍稍舒心,鼓起勇气向府里走去。
两人在堂中候了半晌,她额娘那拉氏才慢悠悠出来,瞪她一眼,挥袖坐下。
雅尔檀微福身,“女儿给额娘请安。”
封廉也站了起来,拱手行礼,“在下封廉,拜见夫人。”
“封廉……”念叨着他的名字,那拉氏冷哼道:“我知道你,就是你!拐走了我女儿!”
兴师问罪在他意料之中,封廉正待说话,雅尔檀抢先道:“额娘,不是你想的那样,封廉他并没有拐骗我,是我自己愿意追随他。”
“你还好意思说!当初走的时候,你是怎么与我说的?说要去京城拜会你姨母,你哥跟着,我才许你前往,可你哥回来时,你为何不回?”那拉氏居高临下,看向女儿的眸中满是鄙夷与厌恶!
“我还以为你一直在京城富察府上,不曾想你竟跟着这个男人到处跑!没名没分你也愿意,实在下作!”
曾想象过归来后,母亲定不会轻易饶她,训斥是少不了的,但当这些难听话真的入耳时,她又觉难堪至极,一心想要辩解,“额娘……”
那拉氏却没耐心去听,“别叫我!我没你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
“夫人,她是你的亲女儿,你怎能这样辱骂她?”一直缺少亲情的封廉总认为亲情是多么可贵,父母都将子女视作心尖肉才对,是以当他听到那拉氏如此谩骂雅尔檀时,震惊无比!
“我为何骂她?还不是怪你?”那拉氏怒指封廉,一脸嫌弃,
“你的身份,根本配不上我女儿,年龄比她大,又娶过妻,还有个儿子!雅尔檀可是本夫人的掌上明珠,断不能下嫁你这等粗野之人!”
她食指上的珊瑚戒指光彩夺目,辉耀刺眼,爆戾的目光,不堪入耳的斥责,如一把利剑,直刺封廉!
未料母亲会如此排斥封廉,雅尔檀心惊胆战,生怕要强的封廉承受不住这侮辱言辞,拂袖离去。
忍着怒气,封廉尽量谦恭,只是不希望雅尔檀夹在中间为难,
“我知道,我身份不够尊贵,但拖福爷的鸿福,如今已是个四品官,纵然不能大富大贵,却也绝不会亏待雅尔檀,希望夫人体谅,成全我们。”
“哼!”那拉氏讥笑一声,金钗上的珍珠流苏轻晃不停,仿佛也在嘲讽一般,
“四品官算什么?亏你好意思说出口!愿意娶雅尔檀的人,身份比你尊贵的多了去了,你何苦霸着她,毁她一生!”
“我陪着她,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她幸福。你让她嫁给不想嫁之人,才是毁她一生!”
封廉的话,惊了雅尔檀,她知道,他一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却不曾想,有一天,他的担当,也会偏向她,也会为她遮风避雨。
封廉回望着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我的女儿,姻缘由我做主!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说三道四!”
“哦?”她这卦可变得真快!“才刚您不是说,没有她这个女儿么?”
“我……”那拉氏这才想起,自个儿好似的确这么说过,可这人这样拆她台,也太过分了些!“本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你少管!”说着,那拉氏瞪向雅尔檀命令道:
“回来就老老实实呆着,婚事我会替你安排!”
“不!额娘,”雅尔檀大着胆子再一次重申道:“我只认定封廉,不会嫁给其他人。”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莫再给我丢人现眼!”那拉氏当即喝令小厮将雅尔檀带下去,雅尔檀不肯走,想去拉封廉,却被小厮拽住胳膊,封廉急忙上前,拉住她手臂,制止小厮,“不许动她!”
“我家的奴才还能听你的话?”那拉氏沉声怒呵,“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
护院正要上前,封廉凶狠的目光杀向他们,“我乃朝廷四品命官,你们谁敢放肆?”
那拉氏自负道:“我还是一品夫人呢!”
徒有虚名罢了!封廉丝毫不放在眼里,“夫人只有封诰,并无实权!”
“那又如何?这是我的家事!谁敢来管!”那拉氏管不了那么许多,命护院只管放开了打!
“别打!”雅尔檀被小厮紧紧地拽着,怕封廉被人欺负,哭着向那拉氏求情,“额娘,女儿求你,不要为难封廉!”
“我可没有为难他,是他自讨苦吃!”看出封廉有些倔强,那拉氏已打好了盘算,“我得将他抓起来,等你乖乖嫁人之后,我自然会放他走!”
封廉浑不怕这些人,缓缓出手,拉开架势,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打架我最在行,不怕死就一起上!”
正要开打,忽闻门外一声呵斥,“住手!”
众人齐齐望去,封廉一看,不由一愣,竟是富勒。
那拉氏一见来人,暗自窃喜,“老三,你回来的正好!把这个拐骗雅尔檀的男人给我抓起来!”
她本想让他的儿子帮忙,哪料他们居然是旧相识,富勒快步上前,神色惊喜,“封廉!好久未见啊!”
实则当年正是富勒将封廉介绍给雅尔檀,只是那拉氏不知而已。
“哥哥!”雅尔檀看向富勒哭道:“哥你救救封廉,额娘要抓他呢!”
富勒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随后又去问他母亲,“额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雅尔檀不知羞耻,跟着这个男人两三年不归家,我得好好管教她,让她快些嫁人!这个男人,必须关起来,不能让他再迷惑雅尔檀!”
她的儿子武艺高强,那拉氏本以为他回来后可以帮忙制服封廉,岂料他竟道:
“额娘,我敢担保,封廉是个好人,妹妹既然喜欢他,你就成全他们罢!”
这样的反转可是气坏了那拉氏,“住口!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娘真是白养了你们,就不知道为娘争口气!”那拉氏怨恨地瞪着雅尔檀,
“你这个死丫头!也是不争气,不知道心高气傲些,寻个好人家!
你阿玛去后,他的那些妾室都来分家产,人家孩子多,个个都争气,都来欺负额娘!你若嫁个好人家,将来还能帮衬母家,帮衬你哥哥,你懂不懂额娘的苦心呐!“
原来这才是那拉氏打的如意算盘,
“为何一定要牺牲雅尔檀的幸福来成全你们?她只是个弱女子,嫁给她喜欢的人,才是她最大的心愿,女儿幸福,难道不是每个做母亲的心愿?
如果保住你的地位需要她来牺牲,那你也不配做她的母亲!你只是利用她而已!“
封廉的痛斥令那拉氏恼羞成怒,“你凭什么指责我?女儿是我养大的,我比你更疼她!我让她嫁个好人家也是不希望看她受苦!”
她为掩饰私心,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封廉又怎会轻易退让罢休,
“苦不苦,不在家财,夫人锦衣玉食,嫁得好人家,可是你的丈夫妾室成群,对你没有真心,你就幸福么?苦还是甜,只有您心里最清楚!”
被戳到痛处的那拉氏不愿听他再说废话,“每个人对于幸福的定义是不同的,别妄想用你的大道理来改变我!”随即强行命人带走雅尔檀,
“封廉!哥哥!”雅尔檀使劲儿挣扎着,封廉亦被人拦住,情急之下,封廉高声呵道:“夫人!你这样强行拆散毫无用处,雅尔檀已经是我的女人,你认为谁还会娶她?”
“你说什么?”那拉氏咬牙切齿,转身问雅尔檀,“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已经失了清白?”
万未料到封廉会这么说,雅尔檀看向封廉,迟疑着不敢回答,封廉神色紧张,希望她能领会他的意思。
不得已,雅尔檀只好点了点头,小声回了句“是”,话才出口,一巴掌便落了下来,火辣辣的拍在她脸上,
“不知羞耻!枉我教导你那么多年,居然轻易将清白交出去,实在丢人!”
“够了!”封廉不顾礼仪,一脚踹开拦他之人,上前拉住雅尔檀揽在怀中,
“你不疼她,自有我疼她。这一巴掌,就当她还你养育之恩,从今往后,她都会跟着我,不用你来管教!”
“臭丫头,”那拉氏气得浑身颤抖,厉声警告道:“你若敢再跟他走,那就别再认我这个娘!别再踏进这个家门!”
“我……”
封廉看向她,雅尔檀抬眸,正对上他温润又难以撼动的目光,似山沉,似水深,静谧地望向她,轻吐誓言,
“相信我,我会娶你,守护你一辈子,没有这个家,我会给你另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