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无意间看到雅尔檀一直注视着他父亲,便拉了他爹过来,到雅尔檀身边,故意找话说。
午宴摆了两大桌,云川还故意将她拉坐在封廉右边,而他坐在父亲左边,
开宴后,云川夹了一大块鸡肉放在他爹的碟子里,欣慰的封廉正要夸他,却听他道:“爹你帮我把鸡肉夹给表姑,太远了,我够不着!”
分明是故意的好罢!封廉无奈,也只能照做,雅尔檀吃着心上人夹来的鸡肉,只觉格外美味,侧首偷看云川,发现云川朝她眨了眨眼,两人一笑,心照不宣。
年前,安南国内乱,国王黎维祁战败,慌不择路逃至广西,派使臣进京,请求大清发兵,帮忙镇压叛乱。新国王阮惠为搜查黎维祁,带军攻打至广西边境,严重扰民!
乾隆遂命两广总督孙士毅带军队前往,镇压阮氏王朝。
乾隆五十四年,一月初五,清军在安南战败,皇帝觉得面上无光,即刻下旨,将闽浙总督福康安调任两广总督。旨意尚未到达福州时,得知军情的福康安已自告奋勇,上折子要求前往安南。
君臣不谋而合!“如此方不愧为休戚相关、实心任事之大臣!”无论身在何处,福康安皆是心系家国军情,乾隆其心甚慰,下令将福康安的奏折,发交各省督抚阅看,
“伊等试思同任封圻,何以不能如福康安之视国事如家事,庶其各知愧励,勉副委任。”
正月二十五日,乾隆命福康安替代孙士毅为两广总督,收拾残局。
听说要启程,伊贝尔十分惊诧,“我们才来福州两三个月,怎么又要走?”
德麟却是十分淡定,“我都习惯了,跟着阿玛就是这样,东奔西走,就当游山玩水啦!”
明珠笑道:“多跟你阿玛几回,你就会适应。广东是个好去处,你不是喜欢吃荔枝么?只是京城路途遥远,想吃荔枝不太方便,也不是最新鲜,
而广东有挂绿荔枝,乃是上贡佳品,因外壳四分微绿六分红,每个都有一圈绿线而得名。爽脆如梨,浆液不见,去壳怀之,三日不变。”
明珠几句话,成功勾得伊贝尔的食欲,“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要去广东!我要吃新鲜的荔枝!”
正在忙着交接公务的福康安听后哭笑不得,“我是去平息战乱,你却教她吃东西!”
无可厚非啊!“须知官以功为先,民以食为天!能让每家每户吃饱饭的,便是好官!你女儿认为有好吃的地方,才是好地方!我若不给她一些希望,她又该一路懒洋洋呢!”
“夫人言之有理,冰雪聪明!”福康安趁机亲了她一口作为奖赏,而后又开始忙起了公事。
虽然福康安在闽浙总督任上的时间短暂,但却做了许多为民谋利的好事,福建人皆对他感恩戴德,官民一道,送他离任。
二月,福康安到达广州,搬进两广总督府。
三月十六日,福康安驰抵镇南关。
阮惠听闻过福康安的威名,不意与他交战,只因攻入王城耗损太多兵力,如今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遂派使臣吴文楚去与福康安交涉。
吴文楚向福康安陈述原来的黎氏王朝的国王黎维祁昏庸无能,沉迷酒色,疏于治国,百姓苦不堪言,阮惠才为民起义,
当时为筹集军饷,不得已而骚扰广西边境,现已知错,愿贡岁币,臣服于大清王朝,但请大清皇帝承认阮惠是安南之王,保证往后再不会骚扰广西。
实则福康安在来之前,也曾探查过,黎维祁声望的确很差,阮惠若能归顺,也是幸事一桩。
遂向乾隆请旨,说安南是个烟瘴之国,无论是征讨还是留守,都要避开瘴气发作的时节,否则军队容易患病伤亡。
原来的安南国王黎维祁昏庸残暴,不得民心,而新王阮惠则愿归顺纳贡。
乾隆心想,毕竟是安南内乱,折损清军实在不划算。他要的,只是边陲小国的顺从,谁做国王,又有什么所谓,于是果断同意求和,但要求阮惠必须亲自进京。
六月,乾隆降旨,册封阮惠为安南国王,遣派广西候补道员成林,出使安南宣旨赐封。
然而就在此时,军机大臣和珅,授意弟弟巡漕御史和琳,弹劾湖北按察使李天培私用漕船拖运木料。
尽管奉旨查办此事的军机大臣阿桂一早知情,想消弥此案,但最终事情还是水落石出:
原来李天培拖运的木料是福康安的。当时福康安忙于安南战事无暇脱身,而京城庄园府邸建造庭院,正需要上好木材,便委托李天培代为购置拖运至京。
李天培用湖广粮船为福康安拖运这批木料。官船私用,向来不许!一经发现,后果堪虞!乾隆未料到会牵扯到亲侄子,但如今此事已公开查办,他不能再多做包庇!
和琳暗中给福康安写信,表示实乃无心之举,被他哥哥所利用,原本和珅让他查李天培时,他并不知晓这背后的关系,等他查出,想隐瞒时,他哥哥和珅已上报皇帝。
福康安知晓这两兄弟素来政见不同,和琳光明磊落,不愿暗中使诈,亦与福康安交好,和珅却总是与他作对!
尽管被牵扯进去,福康安也未怪罪和琳,即刻上书请罪,然而案子到了这一步,百官皆瞩目,乾隆若不罚他,难堵悠悠众口!
无奈之下,乾隆将福康安夺职留任,罚总督俸三年、公俸十年,连德高望重的英勇公阿桂也因包庇他而受到连累。
这盘棋,笑得最深的是和珅,他让和琳出面弹劾李天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终目的是要杀一杀福康安的威风,捎带折一折阿桂的面子。争权夺利,不外如是。
而文武百官在听闻皇帝的判决时,无不震惊,只因这是皇上头一回,实实在在的惩罚福康安!
以往那些训戒都不痛不痒,诸如台湾之战时,福康安袒护恒瑞,无视皇命,朝中许多人看他不惯,皇上却仍旧从宽处理,未罚他什么,惹得众臣不满,议论纷纷!
而今,皇上终于下旨处罚,许多官员都认为福康安的好日子到头了,功高盖主又不懂收敛之人,猖狂久了,皇上必然看不惯,开始要收拾他!
就连明珠也怕皇上对福康安真的没了耐心时,他却不以为意,拿着旨意提醒道:“看清楚,是夺职留任而已,两广还是我最大!”
“可是皇上罚你俸禄!皇上从未罚过你,这次居然不留情面!”道罢,明珠又觉不妥,暗恨自个儿太沉不住气,“算了,我不说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也难受。”
“我不难过,一点儿都不难过!真的!”福康安即刻否认,笑容依旧,“你莫忧虑,真不算什么大事儿,皇上也是迫不得已,你以为皇上真想罚我?”
“真的么?”看他笑得从容,好似真不在乎,可明珠不明白,“你何以肯定,皇上对你一如既往?需知伴君如伴虎,圣意难测,对后妃都可喜新厌旧,更何况是臣子!”
“你不明白,皇上对我,并不只是君臣之情,而是父子之情,甚至超越父子,帝王家的父子,为了皇位,也会撕破脸,但我始终不是皇子,绝不会觊觎皇位,是以皇上对我之情,甚于他的亲儿子们!”
见她仍是疑惑,他又举例,“你想啊!这木头是我让李天培运的,我才是幕后主使人,但皇上却将李天培革职查办,而我仍留任,只是罚俸而已,
你不要以为罚俸是多严重的惩罚,这是最轻的!可以说,在朝为官的,没几个不被罚俸过的!钱财对咱们富察家来说算什么,真如粪土,罚就罚呗!俸禄能有多少?不够咱们喝茶用!“
“可是不好听嘛!”这两天的流言蜚语不断飞入耳中,明珠听着都替他难过,“他们都看你的笑话!”
“笑呗!”福康安浑不在意,悄悄告诉她,“皇上处罚我的圣旨里还夹了一张字条。”
皇上想说什么还不肯光明正大,反倒如此悄密!引得明珠好奇心十足,“写的什么?”
福康安回身打开柜子,找出一张字条递给她,明珠接过,展开一看,但见上写:务必配合,故作忧虑。
看到这个,明珠终于展颜,“皇上真逗!定是猜你不以为意,才告诫你在人前装装忏悔之态。”
“是啊!皇上太了解我了!哈哈!”
看着他朗笑自信的模样,明珠这才免了忧愁,放下心来。
以往不论他在何处做总督,每天拜访他的官员络绎不绝,令他烦不胜烦,自从这回被罚后,居然没什么人过来宴请,倒清闲了许多,这样也好,他终于可以多陪陪家人,闲暇时带她们出去游玩,四处看看。
官船私运木材这事儿,若换作别的官儿,早就革职逮捕了,也只有放福康安这儿能轻易翻篇。
于是有些个慧眼如炬的,看出皇上对福康安的格外开恩,仍对他十分恭敬,时常宴请。
盛夏的一日,福康安在广州按察使府上饮宴。酒后热燥,顺口呵令要冰块。
想是他在京城待惯了,暑夏皆有冰块降温。然而广州常年不落雪,哪里来的冰块,无可储存呐!
可总督既提出要求,按察使不能不照做,却又想不出法子,一时惶恐无措,生怕福康安一怒之下降罪,如今人醉了,他便是有理也说不清啊!
一旁的一个候补邑佐上前,说是有法子,按察使无奈,只能看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