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因为云霄的话,福康安已经很难开怀,加之明珠的逼问,更令他头疼,他不肯说,只是不想让明珠认为他又怀疑她与永琰,他从未怀疑过明珠,只是讨厌永琰而已,忍着怨气,福康安尽量语调平缓地道: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更好,我让她跪,自然有我的理由!但我现在不想说,你再问我也不会说。”
他这不容置疑的态度,是将她堵死了!“好!好!你厉害!”他不愿说,她也不屑死缠烂打!
本以为她就此打住,福康安终于松了口气,万万没料到的是,接下来,她居然不肯进朝食,熬好的药也不肯喝。
云霄才说去沏茶,可送茶的却是旁的宫女,越发令明珠觉着福康安有事瞒他,他不说,她就跟他耗下去!
明珠有很多年未再这般跟他使性子了,而今突然置气,又令他无可奈何,想来想去,惟有妥协,“我懒得说,让她过来跟你说清楚!”
道罢,福康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满目忿然地离去。
好一会儿,云霄才过来,讪讪地唤了声“夫人”。
明珠拉她坐下,心疼道:“你跟我说,究竟受了什么委屈,我替你做主。”
“奴婢……没有受委屈。”
“可是瑶林不许你说?”明珠铁了心为她撑腰,“你且大胆地说,有我在,他不敢将你如何!”
心知瞒不过去,云霄只好给个回应,“其实是,早上十五爷过来找我,跟奴婢说了几句话,正巧被少爷撞见,十五爷走后,少爷问我们说了什么,奴婢扯了谎,少爷这才生气。不怪少爷,怪我欺瞒了他。”
“那永琰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有什么不能告诉瑶林的秘密?”
“他……他说……”
她这样吞吞吐吐的,真是急死明珠了!再三追问之下,云霄将心一横,遵守诺言扯幌子道:
“他一直很关心我,可是奴婢自知嫁过人,配不上他,便拒绝了,我不好意思跟少爷说,少爷以为我有什么重要之事瞒着他,才会生气。”
“什么?”云霄所说的真相,着实惊了明珠!永琰喜欢云霄?此事虽令人震惊,但联想之前她与博和托合离之际,永琰一直护着云霄,倒也合情合理。
云霄又为福康安辩解道:“夫人,那会子并不是少爷让我跪下,是奴婢自己跪的。夫人莫要责怪少爷才是。”
明珠微微一笑,倒是替她欣慰,“这样的事,你怎的不早些与我说,咱们姐妹,还需隐瞒?”
云霄苦涩一笑,在明珠看来倒成了羞涩,好言安慰了一阵儿,这才舒了心,喝了云霄给她盛的汤。
今日是中秋,过了今夜,明儿个就可以启程回府了。热闹的山庄,孩子们喜欢,明珠却甚感心烦,住着总觉不自在,加之头疼未愈,吃什么都没胃口。
伊贝尔想出去玩,又担心她母亲的身体,便不敢跑远,只与德麟在附近花园玩耍。
半晌时,云霄去看汤药是否煎好,明珠怕孩子们玩的太疯会肚子饿,便带了点心给她们送去,却见孩子们并未在玩耍,而是规规矩矩坐在亭中石桌边。
亭内还有一人,明珠走近一看,原是十五阿哥,遂福身行礼。
听到说话,永琰才回首,见是明珠,微笑让她免礼。
几个丫鬟皆围在亭中,看着石桌,勾起了明珠的好奇心,“你们都在看什么?”
“是怀表!”伊贝尔起身笑着招呼,“额娘快来看,十五叔送了块怀表给我,可我不会看时辰,他正教我呢!”
“哦?是么?”明珠上前,也过来凑热闹。
这稀罕玩意儿,永琰本是想给明珠,只是怀表乃随身之物,福康安若晓得,必然不会许她戴,思量再三,便给了伊贝尔。
思量间,忽听明珠道:“十五爷,借一步说话。”
她是……在唤他?纵然吃惊,他也只是掩于心底,面上淡然依旧,起身随她出了亭子。
伊贝尔和德麟继续围在一处,新奇地观赏着怀表的走动。
待走远了些,明珠才开口,笑意盈盈,“十五爷真能藏,你若早将你的心事告知于我,大约早成了事!”
“啊?”这笑容,于他是毒药,他是那么渴望看到,只是,笑意中的这句话,听得永琰莫名其妙,他的心事?难道明珠知晓了他的心意?若是知晓,她该厌恶才是,又怎会说成事两字?
明知她不会喜欢他,然而她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又令他心惶惶,期待惊喜,又害怕失落,愣了半晌,才惴惴不安地问了句,
“你是指……?”
“云霄啊!”明珠轻笑道:“你既然喜欢她那么多年,合该告诉我,我自会劝她。”
这话实在惊人,呛得永琰干咳两声,“我”了半天,愣是不知如何反驳,只思考着明珠怎会这么说。
“是谁告诉你,我跟云霄……?”永琰猜测是福康安,明珠却道是云霄自个儿说的。
云霄?她是最清楚他的心意,又怎会说假话骗人?是另有心思,还是被人胁迫?
未明真相之前,永琰不好反驳,只能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一心想着得空问问云霄,再作打算。
入夜,中秋佳宴过后,估摸着福康安与明珠已然睡去,永琰吩咐小太监悄悄地将云霄请了过来,想问清原委,
“今儿个明珠怎么跟我说,我喜欢你?”
此时的云霄很后悔当初一时心软帮了十五阿哥,以致如今惹来这么多麻烦,
“少爷追问前天是谁将夫人抱回房,奴婢本想欺瞒,却被少爷察觉。”
这个也值得追究盘问?“当时抱明珠也是迫不得已,福康安又不在,难道我将她扔着不管么?总不能让小太监们去抱!”
话虽如此,“可是少爷不这么想,他本就在乎夫人,又对您有偏见,这才生气,奴婢见他动怒,只好跪下,却被夫人撞见,质问少爷为何让我下跪。
少爷不肯说,夫人便赌气不肯进食。无奈之下,少爷又找到我,明着跟我说,不希望夫人知晓他在追究您的事,也不希望夫人知道您抱过她,才让奴婢扯个幌子,将此事拉在自己身上,让夫人以为您喜欢奴婢……“
永琰心道:我又不是第一回抱!但两次都是特殊情形,他并无占她便宜的意思,福康安怎就那般小气!
“明白了,”叹了口气,永琰看向云霄,心中生愧,“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十五爷言重了!奴婢无妨,只要少爷夫人不吵架,让奴婢说什么都可。”
他也实在不愿给明珠添麻烦,遂道:“往后我会注意,尽量与你们保持距离,不会再让福康安找你麻烦。”
云霄只道:“奴婢不怪少爷,他只是太在乎夫人,才怕我背着他跟您串通。”道罢,看永琰神色暗淡,她又安慰道:
“但奴婢也明白,十五爷一片赤诚,处处为夫人着想,从无坏心,是以奴婢很敬重您。”
“我的赤诚,是多余,纵然我没有非份之想,福康安也容不下。”他一早就明白,却还是情难自禁地关注着她,再这样下去,只怕云霄会更为难,
“此事就先这样罢!明珠既然已误会,你也不必解释,只说你心中无我便可。”
“奴婢明白。”说清楚后,云霄随即告退。暗自祈祷十五阿哥可以渐渐地放下执念,否则,将是一生悲苦。
八月十六大一早,乾隆照例从山庄出发,去往木兰围场。
吉兰正在房中坐着,等着丫鬟收拾完行装就回府,忽见小太监过来,说是十五爷有礼物相赠。
“爷不是随皇上去了围场么?”
“是,十五爷临走前吩咐奴才将这些送来。”
好端端的,永琰怎会突然赠礼?大约是知晓了福康安夫人的病况,并不是她做的手脚,才会这般罢?
她是多么期望永琰能稍稍重视她一些,然而今日收到这些礼,她并不能开怀,凭什么,她的荣宠要凭借那个女人?
因她被训,又因她被赏,她真的不甘心!
本该陪乾隆去打猎的福康安担心明珠的病况,不肯去围场,执意要陪她回府。
回去后调养了几日,明珠已痊愈,福康安这才放下心来。
八月底的一天,福康安从宫中办事回来后,得意洋洋地将一个盒子递给明珠,明珠好奇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两块怀表。
“一块儿给你,一块儿给德麟。”
他怎的突然想起来给她怀表?“我没说要这个啊?”
还不是怪老十五!“永琰也是!只给伊贝尔送了块怀表,却不管我儿子,害得德麟不乐意,跑来找我哼唧!他能弄来,我就弄不来?非给儿子找一块才行!”
明珠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当时德麟也未曾说什么。”
“他与永琰不熟,自然不会当着他面儿说什么,其实心里很羡慕。”
“孩子喜欢就给孩子们," 他这是当局者迷呢! "还说永琰,你自己呢?只记得给你儿子,全忘了云川,再等云川跑去跟封廉撒娇么?”
“哎呀!”还真是!福康安惊呼道:“你不提我浑忘了!”
所以明珠相信永琰也不是故意冷落德麟,只是忽略了而已,“我倒不稀罕这个,你拿去分给两个孩子罢!”
也只能如此了,福康安赔笑哄道:“改日得了再给你。”
明珠只道不必,“比起这个,我更喜欢碧玺。”
果然是钟爱啊!不服气的他又追问,“那碧玺与我呢?你更喜欢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