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所喊的杨佐领正是杨遇春,且说这杨遇春是福康安当初在四川任上的下属,瞧出他与封廉皆属将才,福康安有意提拔,便将他二人带回了京城。
时遇甘肃回民叛乱,福康安举荐他们随军镇压叛民,杨遇春有幸立功,才被升为佐领。是以对福康安感恩戴德,对他夫人亦是恭敬有加,却不想今儿个会在此处相遇,实在尴尬!目瞪口呆,“夫……”
明珠赶忙接口道:“正是我!傅公子啊,我真怕杨佐领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呐!”
“你……”
“我来找美人啊!”尚未等他问出口,明珠已潇然作答。
本以为此人是装模作样,岂料真的认识当官的,琴姨尴尬问道:“杨佐领,你们认识啊!”
“哦……”看了看明珠,领会到她的眼神,杨遇春顺口对道:“认识,我朋友。”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先去忙了啊!”说着,琴姨甩着手绢扭腰离去。
眼瞧琴姨走远,杨遇春这才敢拱手相问,“夫人,您怎会来此地?莫不是查岗罢?侯爷不在这儿啊!”
明珠趁势问他乌尔木何在,他只道不知,“我没瞧见他进来!”
“你们一向交好,你会不知?”
杨遇春一脸诚挚地回道:“夫人!属下真不知!”
瞧他义正言辞的模样,明珠差点就信了呢!“我听说,你才定了亲,预备成亲呢!你说,你那未婚妻若是知晓你来这儿……”他不实诚,就莫怪她出言威胁。
明珠欲言又止,却是吓坏了杨遇春,忙澄清道:“夫人冤枉呐!我是受了总督大人之命,替他应酬客人,我只是喝酒,并未找女人,夫人万莫告状!”
终于怕了?可惜她此刻不愿讲道理,“那你就老实告诉我,乌尔木在哪儿?你只需指指房间即可,不必随我们进去。我们也不会出卖你。”
“真的?”既如此,他只好妥协答应,为她们指了指路,明珠这才放他离去。
到得门前,苏果却不敢上前,“夫人,我怕……”
“怕什么,他还敢打你不成。”说着,明珠上前推门,却发现门里反锁着,只好敲门。
“谁呀?”屋里一道清丽的女声询问着。
云霄装腔道:“回姑娘,是琴姨吩咐奴婢给您送壶好酒来!”
跟着便听到了脚步声,想是来开门了。
待那谣歌开门一看,不由一愣,方才明明是女声,这外面怎么是几个男人,“哎,你们……”
话未说完,云霄推门进去,谣歌想关门,却抵不过几人的力道。
门才推开,苏果便看到屋内坐着一人,果然是乌尔木!
这乌尔木正在饮酒,瞧见门口突然出现一行人,惊得站起身来!“苏果?”
苏果见状,气得声音都开始颤抖!“你果然在这儿!佳肴美人,悠闲得很呐!”
“我……”乌尔木正想着该如何解释,苏果冷笑道:
“不会要与我说你是来谈公事罢?”
说了也是废话,苏果定不会信,无奈,乌尔木只得含糊回应,“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么?不是那样是怎样?”见他不言,苏果又问,“昨晚也是来谈公事?谈到半夜才回去!”
昨晚?她怎么知晓他昨晚也在此?难道……“你跟踪我?”
他如此恼怒却是为何?“不做亏心事,何必怕人跟踪?”
动了动唇角,乌尔木逞强道:“我是个男人!来这儿喝酒解闷儿怎么了?”
谣歌跟着小声咕哝道:“木爷只是来喝酒而已,又没过夜……”
看不得她这幅无辜的神色,无名火顿冒的苏果瞪向她,厉声呵道:“我跟我丈夫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看不惯的乌尔木斥道:“谣歌又没说错,你凶我就罢了,凶她做什么?”
苏果万未料到的是,有朝一日,乌尔木居然会为了别的女人而斥责她!“怎么,你心疼了?这般护着她!还说你们没什么?”
在家凶也就罢了,在外也是这般,不给他留一丝脸面,实在过分!乌尔木忍无可忍,高声呵道:
“莫再跟我无理取闹!简直受够你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改改那脾气,真当我还可以像年轻那时候那么有耐心,一味惯着你!”
认识那么多年,这是头一回,乌尔木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那种嫌恶的眼神,不耐的语调,令她难以接受!
“人都是会变的,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说着,苏果哭着跑开,云霄瞪他一眼,没心思理会,赶忙去追。
明珠见状,忍不住斥道:“乌尔木,你如今可真是能耐了!”
“夫人,我……”面对明珠,乌尔木不敢再强硬,委屈道:“我也没做错什么,不过喝酒而已,怎么你们还这么伪装跟踪找来?”
“你没错,苏果在乎你才是错!”看了那谣歌一眼,明珠又对乌尔木呛道:“美人敬的酒格外香,您请悠着点喝!”
道罢,亦转身离去。
乌尔木顿感头疼,复又坐下,兀自倒了一杯酒。
重新关上房门,谣歌过来陪他坐着,“才刚那个,是你妻子啊?”
乌尔木闷闷点头,谣歌道:“挺漂亮啊!”
看她一眼,他随口调笑道:“没你漂亮!”
“呵呵!”谣歌掩帕巧笑,“木爷真会哄人!”
苦涩一笑,乌尔木未再言语,继续喝着闷酒。谣歌见状,娇声凑近他,“怎么?不开心啊!”
“被这么闹一出,兴致全无!”
谣歌又问,“你不回去,哄哄她?”
“回去还不是吵架?”是以乌尔木懒得回去,
“以往一有矛盾,回回都是我先低头,我哄着她,这次不愿哄了,烦!多大点事儿,私下说不好么?居然带人找来!她不嫌丢人我都嫌!”
“被你宠惯了呗!”
烦躁的乌尔木对谣歌笑了笑,举起酒杯,“我们不说她了,来,喝酒!不醉不归!”
“好!”谣歌娇笑着攀上乌尔木的胳膊,“奴家奉陪到底!”
干了一杯,乌尔木又问,“才刚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主子。”
“哦,我主子这个人呐……”
回府路上,苏果哭的厉害,三人的手绢给了她,皆被打湿。
边哭边恨道:“果然……男人都……善变!没一个好东西!”
明珠闻言,在心底默默道了句,瑶林还是好的!却也只是想想,没敢说出来,怕刺激她。
原本苏果还想着,假如乌尔木真的背叛了她,她就上去给他一耳光,但真到了那时候,她又怂了,顾虑太多,
“我也想像云霄姐这般果断,可是我……我担心的太多,我娘家人,我弟弟,皆是靠着乌尔木的接济照顾,才过了好日子,倘若我离开他,她们所有的一切都没了,而且,她们会怎么看我?”
云霄的父母不在,她没有后顾之忧,是以当初才断得干脆利落,而苏果不一样,她有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苏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这无关错对,只能说在乎的重点不同,不管你怎样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沉默半晌,明珠劝道:“还是等他回来,你们单独谈谈再说罢!万一是误会呢?”
“夫人不必说好听的安慰我,”她也想是这般,却深知不可能,“若是误会,他才刚怎么不解释?还态度那么恶劣,为何不追出来?说到底,还是他厌烦了我!”
看着苏果如此伤心,云霄突然有些后悔,“我是不是错了,不该怂恿她去跟踪?”
“早知道,总比一直被蒙蔽得好,纸终究包不住火。”拉着云霄的手,明珠宽慰着,“你无需自责,我想苏果也不会怪你。”
苏果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女子,“姐姐多虑了,错的是乌尔木,你是为我着想,我怎会怪你?”
到得府中,回房后,洗了把脸,洗净了泪痕,苏果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的确不如十五六时那般娇嫩,可人都会老啊!男人看够了,就会变心么?
然而少爷看了夫人那么多年,对夫人的宠爱却是有增无减,为何,乌尔木就烦她了呢?
也许,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女人对衣裳都是喜新厌旧,而于男人而言,女人就是衣裳而已。厌烦,不过是人之常情,她又何必,哀哀戚戚,他看上旁人,想纳妾,那就迎进来罢!
她只管过自己的日子,继续伺候夫人即可,她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他看在夫妻一场,还肯庇护她的弟弟们即可,心是否在她身上,是否对她好,都无所谓了。
如此想着,苏果也就释然许多,躺床上闷头睡去。
乌尔木何时回来,她并不知晓,直到他给她盖被子时,才惊醒了她。
她也不睁眼,也不说话,就那么睡着。
当他的手抚上她脸颊时,苏果终于忍不住推开了他。
乌尔木居然还笑出声来,“好了,莫装了!睡不着就起来,跟我说说话。”
只这一句,已惹得苏果委屈地哭了出来,他果然是没良心的!
见状,乌尔木吓了一跳,忙去为她擦眼泪,“怎么又哭了,还在生气啊!至于么?你看到什么了?不就跟女人喝个酒嘛!”
抹了抹不争气的眼泪,苏果继续哭道:“你随意喝,过夜都没问题,想迎回家也成!左右我是不会拦阻,男人纳妾很正常,我有什么资格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