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屋中,海宁夫人示意丫鬟送上礼来,明珠见状,猜想她们大概是需要帮忙,见怪不怪的她不愿客套,让她们说明来意。
“我夫君海宁被皇上关了起来,听闻十分严重,无人敢保,我实在无法,只好来求小姑帮忙,让姑爷在皇上跟前求个情!”
此事她竟不曾听闻,“皇上不是下江南了么?何时关了海宁?”
“正是这两日,”海宁夫人低泣道:“皇上游至山东,从那边传来旨意,将他逮捕关押严审。”
刻不容缓,看来不会是小事,“你可知他犯了何事?”
妇人回道:“具体不知,只听说,是与云贵总督李侍尧有关,治了我夫君欺君之罪!”
不知前因后果,她也不好贸然应承,只说:"知道了,等瑶林回来,我会问问。“
如此,便算是应了罢!两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感恩戴德地道了谢。
多罗想着,既是三嫂娘家人,便该留她们用午膳。
听到格格出口相留后,宝静瞄了明珠一眼,但见她正漫不经心地瞧着自个儿手指上的戒指,也不应声,佯装没听到多罗格格的邀请。
看出她不欢迎,宝静遂笑道:“多谢格格好意,只是府中还有要事,嫂嫂还需奔波打点大理寺的官员,就不留下叨扰了,改日必当登门拜访道谢。”
道罢,两人告辞离去。
待她们走后,多罗问明珠,“嫂嫂与她们……关系不睦?”
不喜欢之人,明珠不愿与她们废话,这也得仰仗福康安,带给她不必逢迎旁人的尊贵身份,
“我十三岁才到阿颜觉罗家,她们又对我不甚友好,我与她们能有什么感情?”
“这样啊!”原是她多嘴了呢!多罗又问,“那嫂嫂还要不要帮她们?”
这个,还轮不到她做主,“待瑶林回来,问过他再说。”
“好罢!”多罗才坐下,伊贝尔又过来拉她,抓来鞭子递给她,想继续看她挥舞。
有人喜欢,多罗甚感得意,“婶婶累了,让婶婶歇会子,喝口水啊!”
随后她又陪着伊贝尔和自己的儿子玩了许久,直至午宴过后,听闻福康安回了府,明珠便将孩子交给嬷嬷,自个儿去找他。
待她问起此事,福康安哭笑不得,摇头叹道:
“哎吆!你那个弟弟还真是个人才!”
“他究竟犯了何事?弟妹过来也说得不清不楚。”
饮了几口热茶,福康安这才坐了下来,看他一直搓手,明珠便在他身边坐下,伸出热乎乎的手来帮他取暖,
她的手抚来自是温热,但他却心疼,“你不嫌我手凉?”
“嫌啊!但你是我夫君嘛!只要你能快些暖和,凉我也不怕。”
难得听她一本正经的说着情话,福康安甚感受用,却还故意道:“汤婆子不是暖更快?”
“哦?”这人和物能比么?明珠嗔目将道:“那你怎么不娶汤婆子?晚上莫要抱我,抱它好了!”
“不!还是你更柔软,”说着,福康安的手不由自主移到她腿上,坏笑着,“不仅可以暖床,还可以热热身……”
“又不正经!”含羞带笑的明珠微嗔他一眼,“跟你说正事呢!怎么扯起了旁的?”
“哦!对了,海宁!”福康安这才想起来她的问题,笑握着她的手,与她讲述此事的前因后果,
“年前海宁从云南归来,被皇上任命为奉天府尹,预备让他年后去上任。
上任前皇上都会召官员例行问话啊!只因他曾任云南粮储道和贵州按察使,皇上便问他云贵各官员表现如何,说到云贵总督李侍尧时,海宁还算聪明,只一味褒奖,并未道出实情。
哪知他私下与官员欢饮醉酒后,竟抖出不少李侍尧在云南专横跋扈、贪赃枉法之事。
这话几经辗转,又从和珅之口传入皇上耳中,才下江南,行至山东的皇上大为观火,斥责海宁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立刻传谕军机大臣,以欺君之罪严审海宁!“
海宁起初不敢在皇上跟前说实话,难道是忌惮李侍尧?明珠不由好奇,“李侍尧,是怎样的人物?”
说起此人,福康安也深感佩服,
“他是八旗勋旧李永芳的第四世孙,当年初入官场崭露头角,便被皇上称之为天下奇才!
我出生那年,他已经是两广总督了,三年前又任云贵总督,此人精明干练,颇有才略,过目成诵。又很会驾驭属僚,与人说话,数语即辩其聪慧与否。在老一辈臣子中,李侍尧,与武将阿桂,最得皇上重视!“
“依你所言,他倒是个厉害人物,能力不容小觑,那么贪污一事,又是否属实?”
福康安一笑,明珠已明其意,但听他又道:
“总之海宁惹了李侍尧,便算是惹祸上身了!”
“你不想插手此事?”倘若他不愿,她也不会为难他。
“看心情咯!”福康安略感不解,“话说回来,你为何要帮海宁?你那些娘家人对你不好,你大可不管。”
“不一样,”谁对她如何,明珠心里很清楚,“还有几人,宝娴,海升,这两兄妹时常挖苦讽刺于我。而宝静与海宁,虽对我一般,到底没有过分为难我。”
“那好罢!夫人既开口,我必然尽力。”暖了半晌的手终于热了,说到口渴的福康安瞧见桌上有蜜桔,便喂她一半,自个儿吃了另一半,又与她解释道:
“那也得等他被审讯之后,确认他只是告发,而没有参与贪污,若是贪了,这撞在枪口上,谁也保不了他!
如今皇上派了和珅从山东赶去云南查案,倘若和珅找到证据,最终扳倒李侍尧,那么海宁就算是和珅的福星,不需我出手,和珅必然也会保他,倘若失败,那么李侍尧绝不会放过海宁!“
现下我能做的,只是疏通关系,保证他在审讯期间不会被用大刑,不被谋害,剩下的,看他造化。“
“嗯,”此案已被皇上重视,难以徇私,明珠也不想自己的丈夫无端被牵连,“你看着办罢,量力而行即可,我是无所谓的。”
三月初,春回阳暖,福康安从朝中归来时,瞧见明珠正与伊贝尔,丫头小厮们一道制风筝,又是画,又是粘,忙得不亦乐乎。
一瞧见他,伊贝尔便拉他过来,让他画风筝,福康安一口答应,“好!阿玛给伊贝尔画个最漂亮的风筝好不好?”
“好!”欢喜雀跃的伊贝尔拍着小手很是期待!
做好之后,伊贝尔便想出去玩儿,明珠只道需等待,“才粘好,一飞就散了,等它结实了我们再去玩儿。”
小孩子不懂,说去便要去,开始哭闹,嬷嬷便将她抱走,为她找旁的乐子。
下人们开始收拾工具,福康安与明珠进了屋,净罢手,才坐下与她说起此案的进展,“这个和珅倒是十分精明,难怪皇上宠信他!”
“怎么?他找到证据了?”据他所言,李侍尧老奸巨猾,和珅若想扳倒他,必然得下一番功夫罢!
福康安点头道:“他为了找证据也是煞费苦心呐!听闻他到了总督府宣了圣旨要将李侍尧革职查办,李侍尧坚称自个儿冤枉,和珅便向他示好,安抚他不必过于担心,
说什么:既有人弹劾,皇上也不好装聋作哑,调查也只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后,自然还您清白,但是圣旨在此,下官也是奉旨行事,您也不能抗旨不遵不是?
和珅的话软中带硬、绵里藏针,既有安抚又有威胁,李侍尧只得暂时配合。
接下来,他整日的带着下属游山玩水,意在让李侍尧以为他真的只是走走过场而放松警惕,暗中他又派刑部侍郎喀宁阿等人去搜集证据。
然而李侍尧老奸巨猾,为官几十载,自然不可能留着尾巴让人踩,吃瘪的和珅苦思冥想,想到了云南巡抚孙士毅,威逼利诱之下,孙士毅只告诉他,自个儿没什么证据,让和珅去找李侍尧的心腹管家张永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