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福康安一夜辗转,睡惯了好床,再睡这庵中硬床,他只觉腰板酸疼。
纵在军营中,他的营帐内也是锦被软塌,断不会将就,若不是为了明珠,他怎肯受这委屈?唉!他都快被自个儿的痴心感动了,奈何明珠并未有丝毫动容,谁让他贪杯乱性呢?自作自受,他也没理由怨天尤人,只能想法子弥补。
第二日,福康安在屋内踌躇,明珠大概以为他已回了将军府,假使他突然进去找她,会不会吓到她?她若一气之下再惊了胎,岂不得不偿失?
正犹豫之际,忽听外面一阵争吵声传来,声音挺熟,似是乌尔木,福康安赶忙起身,开门一瞧,果真是他,焦急的他正被慈安师太拦着,不许他过来。
福康安出门上前道:“师太,他是我的人,许是有要事回禀,劳您通容,让他进来罢!”
慈安师太面露难色,“施主,尼姑庵怎么能容这么多男人,传出去教人笑话,只怕佛祖亦会怪罪。”
乌尔木既来,必有好消息,信心十足的福康安保证道:“师太放心,太阳落山之前,本将军会带所有人离开,包括我夫人。为表歉意,再给你多添一百两香油钱。”
只要是非能远离,再喧嚣一阵也无妨,识时务的师太遂带了众尼姑退下。
乌尔木喜眉笑眼,难藏喜悦,对福康安低声道:“少爷!惊天消息啊!”
“怎么?”福康安这才瞧见乌尔木身后居然跟着麟趾,“表哥?你怎么也来了?”
麟趾尴尬一笑,“是乌尔木让我来作个证。”
既是作证,明珠听到才作数,福康安遂请他进屋详述。
进屋后,
明珠正在屋内坐着,抄写心经,见他们进来,搁了笔,神色不悦,“你没回府,还带了这么多人来尼姑庵,扰人清修,实在过分。”
乌尔木拱手回禀,“夫人,一切都是栽赃嫁祸,少爷是冤枉的,表少爷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烦请您听他一诉经过。”
但见麟趾摇头叹息,“家门不幸,实在是家门不幸啊!呼特仑一直对家妹有意,奈何家妹对他无情,谁知,那呼特仑狗急跳墙,居然,居然强暴了她。唉!”
“……”福康安一愣,这难道,就是乌尔木所谓的主意?的确够狠呐!不过他赞同!当下也不看乌尔木,免得露馅儿。
麟趾继续道:“今儿个呼特仑来提亲,供认不讳,说既然得了喜塔拉的初次,便会明媒正娶。”
“等等……”福康安得问清楚,“初次?她不是自己跑来说有身孕了么?”
提起此事,麟趾只觉惭愧,“她中意你,你又不肯纳妾,她便自作主张趁你醉了偷偷带你回房,但你倒头就睡,她便制造假象,我也是才知晓,实在对不住表弟!”
可是那天明珠分明瞧见喜塔拉腹部隆起,“她的肚子?”
麟趾都不好意思说出口,“那是塞了棉布!”
“你妹妹可真会玩儿!差点害死我!”道罢福康安又觉不妥,不想让人看他笑话,遂逞强道:“没什么,我夫人通情达理,一直对我不离不弃。”
“表弟与弟妹伉俪情深,实属难得。呼特仑强占了她,喜塔拉要死要活,我还得回去劝劝,让弟妹误会表弟,实在是喜塔拉的不是!”麟趾抱拳道:“对不住了,改日必当登门谢罪!”
“无妨,表兄辛苦了。”现下他也只能故作轻松的说无妨,实则这闹剧给他带来多大麻烦,害得明珠险些出家,若不是看在喜塔拉是麟趾亲妹妹的份儿上,福康安断不会轻饶这惹是生非的毒妇!
麟趾走后,福康安本想说明珠冤枉了他,又怕她觉得他在揶揄她,是以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细想此事,苏果至今仍觉自个儿在看戏,“天呐!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厚脸皮的女子!她就不怕露馅?你说万一,少爷真的带她进府,那么肚子呢?怎么继续装下去?”
“如她这般心狠的女子,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云霄猜测,“指不定她一旦进了府,就会想法子,诬陷夫人令她滑胎,这孩子的事就不必她交待了,夫人也跟着倒霉呗!”
苏果不禁咋舌,“好阴毒啊!”
“夫人,既然如今真相大白,少爷是被冤枉的,他并未做对不起你之事,你就莫要出家了,好好安胎罢!”
云霄此言正中福康安下怀,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明珠,希望她能就此罢休。
明珠早就看透福康安的心思,“等了半晌,不就是想听我一句道歉?”
“不不不,我不需要你道歉,”福康安尴尬笑笑,
“有人还我清白,证明我没有背叛你,身体与心都没有,只要你肯原谅我,不再生我气,不出家,不打掉孩子就好!”
万不得已,她也不想造这个孽,在此闲住也不是事儿,福康安一直在这儿,打扰庵中人清修,无奈之下,明珠只好同意回府。
回府路上,冰释前嫌后,福康安只觉神清气爽,明珠问他,“添香油了么?”
“添了,两百两,不少罢?够她们几年吃穿用度了,也算是答谢佛祖恩赐我们孩儿。”
掀帘看了看外面的路,凉风趁机侵入,明珠顿感一阵寒意来袭,九月的吉林傍晚已是这般冷,不知冬天又该如何熬过去。
但听福康安道:“吉林不比京城,天冷的早,这袍子太单薄,下次出门该穿狐裘了!”说着坐近些搂着她,”我给你暖暖。“
她也未拒绝,这便算是和好了罢?他那悬了几日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
入夜,
“闹剧终于收场了!”躺在床上的福康安看着明珠睡在他身边,心满意足,
“你以为我跟她发生了什么而生气,我虽然很着急,但现在想来也觉欣慰,这证明你在乎我啊!倘若我有了别的女人,你一定难过又失望。
我不会的,以后酒宴上我会注意,不会再因为人情而贪杯,总之你放宽心,想太多对你身子不好,对咱们的孩子也不好啊!“
明珠翻身不语,墨发倾泄,看不见她神色,他心中有些不安,亦侧躺着对她道:“不要背对着我好么?这样我心里不踏实,我喜欢你面对着我,喜欢看你睡在我怀里。”
转过身,明珠看了他一眼,复又低眸,不知这一次算不算她的错,“你若告诉我你与她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会信你。”
福康安解释道:“那时我醉了,实在不确定当夜发生了什么,醒了看到她光着肩在被中,我便也以为我对她做了什么,纵然是错,我不想欺瞒你,所以在你面前没有否认。”
风波过后,终于能安静的依偎在他身边,回想此次的事,令明珠逐渐看清自己的心,“我才发现自己,是那么不愿意同别人分享你。”
“为什么?”
抬眼看他一脸寻味的神色,明珠嗔道:“明知故问。”
福康安撒娇一笑,“我想听嘛!你跟我说说呗!”
明珠却道不想说。
“唉!”这一声叹息难掩失望,福康安嘟嘴看向帐顶,“听你与我说句情话就那么难么?”
正郁郁寡欢之际,忽觉唇上一暖,低眸一瞧,明珠居然吻上了他的唇!
水亮的眸子盛着柔情蜜意,看他一眼,明珠复又回身躺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头一次这般主动啊!喜出望外的福康安又怎能不回应这热情,随即翻身又覆上她柔唇,正欲罢不能之际。明珠忽在他耳畔提醒道:“我有了身孕,不可……”
福康安不由无奈“等到孩子出生,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自当加倍奉还!”
明珠浑不怕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下他也只能一逞口舌之快了!
次日,福康安特地派乌尔木去吩咐后厨,只道夫人有了身孕,以后夫人的膳食要格外注意,先问清夫人的喜好,再荤素均衡的搭配,孕妇忌口之物千万当心,诸如此类,交待完毕,乌尔木只觉口干舌燥。
念及乌尔木的功劳,福康安问他想要什么,乌尔木却道:“奴才一心为主子,主子开心,奴才就高兴。”
即便他不肯开口,福康安也知晓他的心思,“不如,把苏果许给你?”
乌尔木先是一喜,而后又黯了神色,“奴才也想啊!只怕她不愿。”
“你不问怎么知道?这事儿可不能胆小!”
“奴才看得出来,她好像,喜欢博和托。但是博和托,又好像喜欢云霄。唉!”乌尔木不由可怜自个儿,“怎么就没人喜欢我呐!”
福康安笑道:“额娘身边的那个丫头,不是喜欢你嘛,你又不同意。”
没戏之事何须提?乌尔木悻悻道:“爷您就甭拿奴才打趣了!”
“不然先得身再得心?”福康安故意逗他,“呼特仑那事儿你不是办得挺好嘛!怎么轮到你自个儿就不行了?”
乌尔木笑笑,“对自己喜欢的人哪里使得了那样的手段,我怕她恨我啊!”
看乌尔木心思郁结,福康安心生一计,“其实也好办,倘若博和托与云霄两情相悦,我大可为两人赐婚,苏果没了念想,你再趁机安慰,兴许就成其好事了呢?”
“这……这样好吗?”到底是钟意之人,乌尔木不愿在她身上耍手段。
“好不好你就甭管了,你替爷排忧解难,爷总得为你考虑不是?”知他忧心,福康安劝他莫多想,“爷做事向来妥帖!你就等着趁虚而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