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痛苦是慕浅无法接受的。
男人迈步走了进来,面色淡淡,一双黑色瞳眸在慕浅身上扫了一眼,而后别过目光,视线在牢房里四处打量了一圈,最后摸了摸鼻子,略显拘谨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上官凤敏的外孙女,她怎么能给你安排这样的牢房?”
薄夜知道上官凤敏不喜欢慕浅,但却没料到上官凤敏对慕浅如此刻薄,甚至她所在的牢房里竟然连一床被褥和床单都没有。
隐族四季如春,但白天与夜里温差很大,她衣着单薄。
夜里牢房湿气很重,很冷,她……昨天一夜怎么度过的?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熟悉的人站在面前,慕浅略显苍白的唇轻抿着,视线一直没有从薄夜身上挪开过。
“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慕浅犹豫片刻,终于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跟薄夜几年的交情,可以说在心里已然把对方当做亲人对待,可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薄夜眉心一蹙,“她都跟你说了?”
他看了一眼慕浅,被她炙热的眼神盯得心里发虚,又立马别开脸,看向别处。
“如果她不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慕浅极力的克制着
情绪,可说着说着,嗓音陡然发颤,整个人也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尤其是那一双澄澈水润的眸,十分好看,可现在眸中带着血丝,透着病态的憔悴。
让人心疼。
薄夜听着她声音有些不对,一抬头,正好看见她一眨不眨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水雾,而后眼泪夺眶而出。
哭了。
她竟然哭了。
男人双手置于西裤口袋,双手有些不自然的微微攥在一起。
薄夜笔挺而立,好看的剑眉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拧在一起,菲薄的唇扯了扯,似乎想要对慕浅说些什么,但到了嘴边的话最后都咽了回去。
“回答我。”
好半晌,慕浅等不到任何的答案,便再一次开口问道。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三个字。
来大理寺之前,上官睿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薄夜,原本薄夜不想过来见慕浅,但最终还是过于担心她,选择过来。
她知道慕浅已经知晓了一切。
从外面进来的一路上,薄夜在想着怎么跟慕浅解释,可现在站在慕浅的面前,才知道所有的解释都说不出来。
准备了那么多的理由,却经不住慕浅一个犀利中饱含失望的眼神。
那个眼神深深地
灼痛了薄夜,令他心痛如刀绞。
已经多久没有与慕浅之间发生矛盾,现在看着她如此痛苦的表情,简直如杀了他还痛苦。
薄夜十指紧握,僵硬着身子走到慕浅的面前。
可右腿向前迈了一步,慕浅猛地呵斥一声,“站住,别过来!”
十分抗拒的声音。
慕浅从床上站了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好似随时都会跌倒在地一般。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声音低弱蚊蝇。
如若不是因为牢房里过于安静,薄夜甚至都听不见慕浅在说什么,只是隐约的听见她在问‘为什么……’
一句话,听的不完整,可薄夜也知道慕浅在追问什么事情。
他漆黑如墨的瞳眸染上一丝痛楚,摇了摇头,可半天都说不上来一句话,最后别过脸看向牢房门口。
“回答我!说话!”
慕浅再一次呵斥一声。
分贝陡然拔高,没由来的吓到了薄夜。
“我让你说话,说话啊!”
她又一次的嚷嚷着,那样的愤怒是薄夜不曾见过的,心里有些紧张与拘谨。
男人抬手,拇指指腹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可以跟上官凤敏谈判,或许能将你带出去。这里阴冷潮湿,你的身
体受不了。你……”
“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你能不能正面回答!”
慕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双手扣住薄夜的肩膀,一个劲儿的摇晃着,“你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沉重的话语声中透着浓郁的悲痛与绝望,穿透性极强的扎伤了薄夜的心脏。
她声泪俱下,任由眼泪落下,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从墨景琛‘去世’之后,慕浅在他面前哭泣过,但之后就再也没有哭。
他以为慕浅已经足够坚强,坚强的在面对墨景琛的死亡之后也能快速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而现在薄夜才知道,她并不是不痛苦,而是没有到伤心处。
一字一字,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插在他的心口上,疼的蚀骨钻心。
“对不起!”
没有任何解释,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干脆利落,但却让慕浅心跌入谷底。
她松开薄夜,步伐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失望的望着他,“所以,根本没有任何人威胁你?都是你自己主动的是吗?”
“是。”
现实很残忍。
可薄夜不想对慕浅撒谎。
“呵,呵呵……”
慕浅笑了,眼眶里不停地有泪水滚落,可她唇角
微微上扬,苍白的唇扯出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骗子!原来你们都是骗子!薄夜,你扪心自问,是我慕浅对不起你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摇头似拨浪鼓,哭中带笑的表情俨然像是得了失心疯的人。
话音落下,慕浅又往后退了几步,却陡然身体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骗子,都是骗子,哈哈哈……都是骗子……呜呜呜……”
笑着,哭着,然后嚎啕大哭。
她坐在地上,倚靠在床边上,双腿微曲着,双手环住膝盖,埋着脑袋,吃吃没有任何反应。
那样的反应着实刺痛了薄夜的眼,令他心情格外的沉重。
站在女人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缓缓伸出了手,欲轻抚着她的乌黑发丝,可手终究在距离她脑袋几公分的距离外停住了。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我……并没有想求你的原谅。”
薄夜拧着眉头,满面愁云,“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你离开隐族,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是吗。”
趴着的女人慢慢的抬起脑袋,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那么熟悉的面庞,却给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与疏离。
终究是她错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