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了几个月，村子里的几口井，水位都下降了好多。
有的井里干脆就没有水了。
每天这么多人要吃要喝，多一个水源，解决不少问题。
小树去得快，回来的也快。
眼见着不少杨家村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手里拿着罐子，拿着桶，还有的连盆都端来了。
李大田脸色铁青，坐在一个小土坡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走。
杨玄走到杨九枝身边，耳语了几句，杨九枝点点头。
见自己村里的人打了水开始陆续往村子里走了，用手掸了掸身上的土，走过来说道：“李哥莫怪，俺们杨家村丁口少，便是先打些水又何妨？只这一趟打回去，剩下的都是你们的。”
李大田闻言道：“当真？”
杨九枝笑道：“这年景难熬，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身后的杨玄道：‘有水大家吃么，都是乡亲，莫弄得生分了。’
李大田面上一喜，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杨玄，若有所思。
杨九枝这个人他太熟悉了，寸利必争，不争除非是他争不过。
可见刚才那番说辞，都是他这个小叔父的意思了。
不过既然说到这了，自己当然不会推辞。
等杨家村的人打完水，就招呼着自己村里的人也来运水。
铁保村人口多，来运水的就足足一百多号人。
可那水还没打到一半呢，眼见着水势就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个浅浅的水洼，清泉也不再往外冒了。
来了一百多号人，打到水的只有不到半数。
李大田轻叹一声，带着剩下的人回村去了。
另一边杨玄和杨九枝早就回到村子，指挥着大家把打回来的水存放好。
刚弄完，小石小树跑回来，一人一句说铁保村还没打几桶呢，水就不出了。
杨九枝一听忙问:“看清楚了？真不出水了？”
“咱们就在边上亲眼看着的。”
杨九枝心说多亏听了杨玄的话。
当时杨玄让自己不必留人看守，要打水就让他们打吧，自己还不大情愿。
现在看来，人家早就料到了会不出水。
这下可倒好，自家水是打足了。
打完水咱可是让出了水源，附近十里八乡，谁不得说咱杨家村大度？
铁保村水没打上多少，还得领咱一份情。
简直是一举多得。
他这么想，杨玄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跟杨九枝说不必留人看守，其实是不想牵扯的太多。
不让人家打水，还留人守着，这么不留余地，是要做下仇的。
只是不想两家撕破脸，毕竟两个村子离得最近。
再说你留人看守的话，留多少人好？
人多了不方便，人少了不起作用。
还不如大大方方让他们打。
至于说他们才打就没水了，关我鸟事？
只能怨你们自己太背了。
此刻，妇人们忙碌着，烧水煮饭，煮好杂粮粥给杨玄单独盛出一份，再往锅里加入大把的野菜。
等熬熟了，锅里一片绿油油的。
杨玄看的有点心疼，加这么多野菜，挺好的杂粮吃不出好味道了。
转念又想，这个时候能多吃一口就是好的，谁还管什么味道不味道。
端着自己的碗，走到大锅旁，把碗里的粥倒进去，搅了搅，舀出半碗喝了。
又苦又涩，杨玄感觉要是自己现在把舌头伸出来，应该也是绿的。
傍晚的时候，传来了消息，朝廷赈粮到了，让各村明天一早派人去武邑县。
还没等高兴，传消息的杂役又说了另一件事：北腾国可能要趁着天灾发动袭击，已经有不少探子混过来了。武邑县是边城，如果北腾国发难，武邑县首当其冲，所以县令大人要各村抽壮丁结寨联保。
杨大春刚喝完一碗野菜粥，听了送信杂役的话，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从背上抽出兵工铲，嘴里骂了一声：“北蛮子！”用力一挥，将一截断木劈成两块。
杂役赞了一声好汉子！就是手里使的斧头样式有点怪。
喝了一碗水，留下通关文牒，杂役就告辞了。
送走了杂役，几个主事的开始商量怎么办。，
杨家村一共就剩下这些丁口，赈粮领上些就能熬好长时间。
至于县里让各村出民壮杨九枝的意思是，若是明天领回一袋子粮食，那就出十个，两袋子就出二十个民壮，要是能带回一独轮车的粮食
马上这个念头就被压下了，县里可没那么大方，即使有，杨家村人口少，经不起折腾。
再说了，现在杨家村的家主可是杨玄，那可是神仙人物，只要他当家主一天，杨家村还能有人饿死？
杨九枝想了又想，打定了主意，叫过大春二春道：“明日你兄弟二人带上一辆独轮车，去县城领赈粮，见到主事的一定要恭敬着，抽丁的时候仔细些，多说些好话，能少抽几个最好。”
大春二春都说记下了。
晚上天刚擦黑，大家就都早早的休息了。
天还没亮，大春二春就早早的起来，多带了两个村民推着一辆破旧的独轮车，每人怀里揣了个野菜饼子就出发了。
到县城十几里路，山里人脚力好，顶多走上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这一来一回，等大春二春回来的时候，刚过午时。
独轮车上两个口袋，装了半袋子粳米，一袋子麸糠。
粳米熬粥，麸糠可以磨成面做野菜饼子。
有了这点粮食，又能多挺几日。
然而看大春二春愁眉不展的样子，杨九枝就预感事情不妙。
细问一下，果然不出所料。
发放赈粮和摊派抽丁的是县里知事王文轩，领赈粮没什么可说的，到了摊派抽丁的时候，王文轩说杨家村出丁三十！
大春二春当时就懵了，铁保村那样的大村，近千号人口也不过摊丁二十，怎么到了杨家村，不但没少，反而还多了？
想争辩几句，王文轩却挂了脸色，把二人打发走了。
大春二春心急之下，赶紧找人打听，这才知道，这王文轩为人心胸狭隘，贪财好利。
铁保村李大田借着领赈粮的由头，给王文轩塞了好处，所以铁保村摊丁才二十！
但是具体李大田给王文轩拿了多少好处，就不得而知。
这种事，也没人会随便往外说。
杨九枝眉头紧皱，长吁短叹，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跟官打交道。
尤其这帮子文官，说话咬文嚼字，东拉西扯，稍有不慎被记恨上都不知道什么原因。
此时一个头好比两个大，这等事也不是他杨九枝一个乡下老头能拿捏的，放着现成的神仙不用，还等什么？
探询的目光刚看向杨玄，杨玄飒然一笑，这等小事，劳烦族长陪我去走一趟。
杨九枝当下就稳定了心神，指着大春二春道：“你兄弟俩陪着再走上一趟。”
此时已经午时，几个人喝了口野菜粥垫垫肚子，就匆匆忙忙的上路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远远的看到了武邑县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