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雪停了,晴空万里。
长孙无忌跟杜如晦来到了长安北城门。
寒风中,两人屏退了随行的秘书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长孙无忌叹息一声。
“唉,这可怎么办,如今陛下可是带着泾阳的产物归来的,按照原有的谋划,陛下是该亲自出来迎接的。”
杜如晦搓了搓手,无奈道:“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如此时候了,居然编自己下渭南监军去了,如此瞒着李预,这是有什么好的。”
“若真的带着棉花红薯等产物归来,那功劳,辅机大人你应该知道轻重的,一个国公是不足以匹配得上的,这便是李预不要,但带回来的那三千泾阳军,还不一定答应呢!”
“啰嗦什么!”
长孙无忌皱起眉头,“听陛下的便是,克明,我等不能质疑陛下的安排,其中必有深意;大不了,让李预带人去渭南帮忙去,吐谷浑是胆肥了,趁着年关打我大唐河西之地,这正愁不好解决呢,李预就带着人归来了。”
杜如晦想说些什么,但房玄龄飞鸽传书的手信还捏在袖口里,想想又止住了话头。
两人翘首以盼,终于在下午十分,看见了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着长安行进而来。
大唐旗帜迎风招展,先头的泾阳军银甲反射这阳光,霸气凛冽。
随后便是长长的马车队伍。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马上指挥打开了城门。
城下,李世民掀开了珠帘,行驶在一侧的房玄龄也打开窗户。
两人对了个眼神,然后安坐进马车。
“陛下,如此礼制,要是李预生气了怎么办?”
李世民也是一脸无奈,“只能出此下策了,等会看看李预怎么说,再做决断。”
李预能有什么想法。
现在看到近在咫尺的长安城,内心一片平静。
也就那样,一般!
进城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了杜大人,一连串的在看着马车,李预从马车上下来,连忙跟杜如晦打起了招呼。
“杜大人,许久不见了!”
“哎呀,李预啊,你回来了!”
杜如晦过来拉住李预的手,一脸的激动,“红薯呢,红薯在哪?”
李预指了指后面长长的车队,笑道:“在后面呢,玉米跟土豆都带上了!”
“啊,玉米又是什么?”
一想到又得给杜如晦解释,李预连忙转移了话题,“天这么冷,杜大人穿这么单薄!”
说着,李预就从一侧运送物资的马车上,取了一件棉衣出来。
“来,杜大人,我给你批上!”
棉衣一上身,杜如晦顿时感觉到温暖围绕了自身,一脸的激动,“好东西,好东西,想不到我也有一件穿了!”
“李预啊,我可没想到这都是制作完成的了,还以为都是粗制的,需要到长安才能制成这精巧的物件。”
李预解释了一通 ,棉花还有很多的用处,全制成棉衣需要一定的配套,起码得有布匹。
现在只是先做了一批次出来,先给认识的这帮大人物给套好了,他们才有心思去推广这些东西。
见到李预给杜如晦披上棉衣,远远在指挥守城唐军记录物资的长孙无忌看不下去了。
只可惜等会长孙冲也要入城,他不好现身,甚至还要回避一会。
可也巧了,便在李预和杜如晦正聊的火热的时候。
一声‘爹‘传了出来。
人群之中,杜荷远远就看见了杜如晦跟李预打的火热。
内心全然不是滋味。
想到在泾阳也历练了许久,但父亲的冷漠,让他内心全然不是滋味。
杜如晦顺着声音看了过去,见到杜荷长孙冲一行人。
从一个风度翩翩贵公子,再到眼前皮肤黝黑,却多了些许阳刚之气的儿子,杜如晦报以了一个微笑。
李预在一旁,笑道:“怕什么,过去聊聊!”
“他现在是戴罪之身!”
李预干咳一声,“杜大人,经过这些时日的改造,他们几个都被赦免了!”
“去吧,跟你儿子好好聊聊,免得你回头说我不近人情!”
杜如晦感激的对着李预一拱手,走向了杜荷。
“爹,孩儿给你添麻烦了!”
要按照以往,杜荷是绝对不会跟自己父亲这样说话的。
书上的道理就是至理,他只不过是买了一匹马,被判谋逆绝对是冤枉的。
可如今泾阳走了一遭,他明白了自己父亲的难处。
一个世家子弟,不在乎老爹的名声,谋逆或许就是给他杜家带来的一个警示,若深思下去,他爹杜如晦早晚会被他给拖累了。
与一众百姓相处久了,杜荷就越觉得,长安的百姓也只不过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他在长安那肆无忌惮的做法,当真会影响百姓对杜家,对大唐的评价。
杜如晦本想教育孩子几句的,可听到杜荷如此懂事的一声问候,杜如晦心就软了下来。
“在外面,可还好!”
说着拉起了儿子的手,从前握笔读书的手,现在满是老茧。
杜荷吸了吸鼻子,“孩儿知错了,在外面经历了很多,没怎么吃苦,倒是连累你与母亲,为我担心了!”
杜如晦眨眨眼,这孩子从来没说过这种话,现在听起来,一度以为是听错了。
他居然还能为他和老婆子考虑了。
“好,你能这么想,爹很知足了,来!”
杜如晦说着,就要把李预刚刚给他披上的棉衣套给杜荷。
杜荷却往后一退,连忙摇头,“爹,不能这样!”
就在刚才,杜荷亲眼看见李预给父亲批上的棉衣,也就在那一刻,他想起自己从未对父亲有过如此关怀。
连李预都能这样对待老爹,再看看自己,所以杜荷内心无比的愧疚,又对李预心生感激。
起码李预知道关心他爹。
但现在他不能接这棉衣,毕竟他爹脸上都有皱纹了。
“你这孩子,爹冻不着,大不了再跟李预要一件!”
李雪雁在旁边搭话道:“杜大人,这一件可名贵了,陛下亲自下的圣旨,都是归国库的,也就李预不在乎。”
杜如晦一听,一脸尴尬。
“杜荷,你别藏着掩着了,害你爹担心你穿不暖。”
杜荷一脸尴尬,轻轻拉开了领口,里面塞了一堆棉花。
杜如晦双眼一瞪,“什么情况!”
“爹,你小声点,我们几个采了那么多棉花,怎会让自己冻着!”
杜如晦咳了一嗓子,“就你们,还激灵着呢!”
“爹,我先回城,等被赦免了,孩儿再回来孝敬你!”
看着一行人远去。
杜如晦走到李预身旁,“李预啊,长安这次被罚的家族,都恨你恨的不行,只不过过了今晚,我想他们都会感谢你了!”
李预不明所以,“咋了,发现孩子被收拾一顿改邪归正了?”
“那这就没意思了,他们家二世祖不搞事,我怎么收拾他们呢!”
杜如晦干笑一声,这话他不敢接。
有些事不能说太早,李预现在不知道的是,长安城内,正一堆事等着他呢。
而李世民坐在马车里,看到进城的东西都快运送完了,李预还傻不愣登的站着,跟杜如晦有说有笑,心头就一阵不是滋味。
“皇后啊,李预是真不在意朕的赏赐啊!”
这蠢样子,礼制不合都没发现,你得闹事啊。
合着这么大的功绩,进了长安就一潭死水了,李世民心口堵得慌,躺倒在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