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忆所及的最早的开端。
我记得远古诞生的巨人,
很久以前,他们把我养育,
我记得九个世界、九个女先知,
我记得地下神圣的裁判。
在最初之时一切虚无;
无沙,无海,也无冰冷的水波,
下不见土地,上不见天穹,
只有张着巨口的深渊寸草不生,
直到伯尔的儿子们造出
神恩之地,才有平地上升。
于是太阳从南方照临石屋,
于是田野披上了绿衣。
太阳来自南方,带着她的伴侣——
月亮,她右手搭在天边。
太阳不知她自己的圣地,
月亮不知他自己的领地,
星星不知他们的位置。
于是最高的诸神集会,
在裁判席上聚集商议:
为黑夜和新月命名,
为早晨和中午命名,
为下午和黄昏命名,
为了计算日期和四季。
埃细耳神聚集在伊达平原,
建造起巍峨的神殿,
造起锻铁场,造出宝物,
造出火钳,造出工具。
他们围坐桌边,快乐游戏。
唤醒林璐的是清晨微凉的风。
她睁开眼,企图弄清楚脸上的瘙痒从何而来,猝不及防的与一只挂在脸前蜘蛛对上了眼。
“啊!”
林璐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裤子被湿润的泥土浸湿。
林间阳光斑驳,泥土与乱爬的虫子交织成背景。眼前,教堂遗址赫然矗立,石壁斑驳,裂痕狰狞,塔楼残破却仍倔强指向天际。风吹过,带来轻微哨音,在空旷中回响。
林璐骇的胆战心惊。
“怎么回事?”
她跌跌撞撞爬起,屋顶碎石的缝隙中露出点深蓝的天空,林璐踉跄一步,脚底感受到尖锐的石子在滚动。
“有人吗?”
长久的寂静。
她将酸涩的眼睛闭上,眼球不安的跳动,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空旷的大厅中墙壁向内凹陷,每隔几步便伫立着动作不一的神像,或哭或笑。每一双眼睛都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大厅最深处的巨大雕像,一位披着黑纱的女神。
残破的翅膀像双臂般拢住她的身体,石头雕成的柔软黑纱自然垂下,包裹住她丰满的冰冷身体。
远远望去,她似乎正在风中落泪。
林璐为之吸引,几近梦游般穿过破烂的木椅,站在了它的脚下。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堆叠的黑纱,触感冰冷又细腻。林璐抬头望去,石像头纱下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珠恰好对着她。
林璐如梦初醒般猛的抽回手,向身后张望,殿里的神像从四面八方看来,眼神似乎紧盯着她,林璐骤然一惊,额上冷汗直流。
她面朝神像小心地向门外走去,好在周围的石像并未随着她而移动。
林璐终于走到了门外,她心有余悸的倚在教堂门口的巨大石柱上,看着眼前的巨大的森林,树木高耸,交织成墨绿的天幕,薄雾在树梢间缭绕,几乎快晕了过去。
她定了定心。
“死就死吧,怎么也比一直待在这里等死强。”
林璐不管不顾的走入森林。茂密的树枝层层叠叠,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只有稀疏的几缕光线穿透缝隙,斑驳地照在地上,为她指引方向。
随着她的深入,周围的草丛中细微声响此起彼伏,低沉的呼吸声隐约可闻。伴随着忽隐忽现的动物身影,林璐加快了脚步,直至狂奔起来。
耳边风在呼啸。
林璐露出一丝放松的微笑,自以为已经远离了危险。
突然间,一个黑影猛地从草丛中窜出,将她重重地扑倒在地。
林璐失去了平衡,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地上翻滚,沉重的喘息声在她耳边响起,尖锐的爪子刺破了她身上单薄的外套,林璐僵硬的身体已经无法感觉出身上流过的是血还是冷汗。
下一秒,巨大的狼头和狼嘴里腥臭的风已经扑来,她只来得及将双臂挡在自己的脸前,巨痛便从手臂上传来,滚烫的血液喷溅了林璐一脸。
她昏死过去。
不多时,疼痛便将林璐唤醒,她勉强低头,红的血白的肉与野狼黑灰色的毛发交织在一块,那野兽以为猎物死了正兀自低头享受。
林璐痛的麻木,心里多是不甘,多年的努力就要悄无声息的葬送在畜牲嘴里,疼痛让思绪纠缠起来,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会还无法甘心。
恨意和痛苦仿佛一股子风,钻出她的身体又飞向远处。
正伏在林璐身上撕咬的野兽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呜咽一声就转头跑回树林里,匆匆的逃了。
血液将林璐的眼前蒙上一层红雾,教堂就在雾中伫立。
只不过这次,它是完整的。
林璐不知从哪里涌上的一股子力气,支撑着身体爬到石像脚下,艳红的血在粗糙的石板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线。
她再也支撑不住的闭上眼,只觉意识下沉离开了身体而去,黑暗中,只有纠缠着的血肉,如有实质的红雾缠绕在手边,一触却又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