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一些懂行者纷纷上前细看,经过比对,有人忍不住赞同地说道:“的确是新墨,难怪总感觉画面有些奇怪。”
苏明月听了战恒之这些有理有据的见解,愈发佩服他的眼力和知识,向着杨宁与周围的人解释道:“恒之的观察力非常细致,看这幅画就像解读一卷史书。”
战恒之对上周围赞许的目光,仍旧淡然。他继续说道:“这幅画确实是蔺朝时期皇帝送给长公主的没错,但原因并非出于宠爱,而是一种隐晦的警告。”
杨宁不以为然地挑眉,辩驳道:“巧合罢了,就算认出了赝品,也不能全信这样的背景。”
战恒之
淡然一笑,没有正面对话,转而指向画中几个景物,“这里的人像画得微乎其微,但无一例外,她们分别代表着长公主生命中三个最重要的人——她的丈夫、知己,还有她的母亲。”
他接着分析,“这幅画之所以名为‘千景图’,实际上是因为长公主当年由于深得民心,被皇帝忌惮,皇帝为了制衡她,迫使她不得不低调行事,将这些最亲近的人四散挟持为人质,通过这幅画传递出来的信息,就是警告长公主不要轻举妄动。”
杨宁打断战恒之,语气夹杂着不满和轻蔑,“这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何必把一个明明是皇帝对公主宠爱之物说得如此复杂,实在是有些胡说八道。明月,我在这方面的专业意见你是知道的,他不过是在搅局而已。”
战恒之保持着一贯的镇静,只是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满了些许无奈,“杨先生,历史往往比我们所见复杂许多,这并不是云韩子的风格就可以简单下结论的,画中人物的眼神和姿态,在蔺朝的画作中是有特殊意味的,特别是落笔很重的几处,可以看出那种警惕与隐晦。”
他指向画中几个人物的脸部,那里笔触加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种沉重与压抑。
在场的人纷纷凑上前去细看,不少懂行的人开始点头,并附和道:“确实,这几处笔触不同寻常,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这样的表现手法在云韩子其他作品中也有类似的表现。”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显然对战恒之的解释持以认同,注意力从杨宁转向那幅画。
杨宁见众人动摇,眉头深锁,语气不免加重,“你们未免太轻信了吧,这不过是一些巧合。明月,你是知道我的,看似一个简单的误判可能带来什么后果,分明是误人子弟。”
苏明月叹了口气,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调劝说道:“杨宁,没必要这么激动,或许恒之所看到的确是有几分道理,我们先冷静下来再看。”
但是杨宁感到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一向以自己的专业知识为傲,现在被一个他认为无知的人反驳,更加觉得丢失了面子。
他低声对苏明月说:“明月,你没必要因为战恒之的财富就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这一边,很多事情需要证据才能相信。”
苏明月心中微动,感到一丝怒意升起,她知道杨宁因为感情问题有些失去理智。
但依然念及过往友谊,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回应:“杨宁,我只相信事实,并不会因为谁更有钱就改变看法,恒之他,确实也并不只是看表面而论断。”
摊主忧心忡忡地看着战恒之和杨宁的争执,暗暗庆幸事情没有升级为肢体冲突。
此时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辛苦收藏以为是镇店之宝的画突然被揭破是赝品,他努力地深呼吸,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在两个大佬面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正当气氛有些紧张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缓缓走出人群,那是本市著名的古玩鉴赏家袁教授,他显然是在附近闲逛,看到了这一幕。
他温和地说道:“我听了一会儿,不得不说,这位小友的解释令人耳目一新。”
杨宁见到袁教授,面色微变,连忙打招呼,“袁教授,您好。”
苏明月也随即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袁教授,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您。”
在场的人见到袁教授纷纷让开位置,显然对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持有极高的敬意。
而袁教授很自然地走到战恒之身边,仔细地打量起那幅画来。
他的目光细致而挑剔,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幅画确实是有些问题,”袁教授说道,他转向战恒之,微笑着说,“小友你的眼力不错,这幅千景图确实与云韩子的原作有很大出入,尤其是你刚才提到的纸张和墨水的问题,做得并不高明。”
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对于战恒之竟然能够获得袁教授的肯定而感到惊讶和钦佩。
“看来今天我们都学到了不少。”一位旁观者说道。
“是啊,竟然被这个小伙子一眼识破,的确是我们行家未能注意的细节。”
杨宁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向来讲究细节,这次却在很多行家面前受到质疑,虽然明知道袁教授的经验足以做这类判断,但他还是不服气,低声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袁教授点点头,把注意力从画上收回,安慰似的对他说道:“这并不是你的错,杨宁,我们有时候也会被接受的知识和经验引导,在某种程度上会限制视野,这幅画做得的确很好,但正因为如此陷阱也就更容易被忽略。”
听到这样的话,杨宁的不快被稍许抚平了些,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态度,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确实是因为个人情感而对战恒之抱有偏见。
与此同时,围观者们继续议论纷纷,有人索性趁机向袁教授讨教古玩鉴定的诀窍,也有人向战恒之致以感谢,以后多教导这类有用的技巧,没想到会在这样的一次偶然中学到。
战恒之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保持着他的从容和谦逊,他微微向众人点头,“不过是一些家传识历,真正的鉴赏需要更加丰富的经历和学习,这都是我的一些浅见。”
苏明月此刻看看杨宁,又看看战恒之,心中感到一种淡淡的遗憾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