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歌尽量以大人的视角去解释着这一切，因而明晓小昱想听的是这些。
他既然已经成长了，她也不能够再用那些谎话欺骗他。
果然，小昱叹了一口气，那张稚嫩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不太符合年纪的老成和无奈：
“我爸爸很喜欢你的，虽然他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也对每个人都那么笑，但只有在你面前，爸爸才像是一个普通人……就像是，我身边的医生护士一样，有着喜怒哀乐，不再那样地……压抑自己。”
林楚歌有些意外从这个不到七岁的小孩子的口中居然能够蹦出“压抑自己”这么一个艰涩的词汇，末了愣了愣，只能冲着他抱歉地微笑：
“可是阿姨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与你所说的一样，在那个人的面前，阿姨才是最真实的自己，他也同样能够在阿姨面前做最真实的自己。这样的两情相悦，才会让人开心。倘若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人单方面地付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两情相悦？”金程昱眨了眨眼睛，似乎对于这个词有些不明白。
这个小胖子此前说起那些话来一套一套的，连“压抑自己”都能够说出来，怎么唯独对
男女之事还是这样懵懂？
林楚歌在心中暗笑着，想了想，还是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道：“就像是你一直给一个小朋友最心爱的巧克力，而那个小朋友每天也从家里给你带一朵最心爱的玫瑰花，双方都投其所好……呃，投其所好的意思便是知道对方所喜欢并给对方所喜欢的。不仅如此，也将自己身上最好的心甘情愿地付出给对方，不觉亏欠，这便是两情相悦了。”
林楚歌颠来倒去地解释了一大堆，小昱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嘴中突然冒出了一句：“那我与爸爸两情相悦。”
林楚歌差些笑出声来，只连忙捂住嘴巴，一边憋闷着喉咙里的笑音，无奈地纠正：“你们是父子，不能够这么说的。”
小昱仰着脑袋，一派天真地望着林楚歌，圆溜溜的眼中藏着困惑：“可是爸爸对我很好，给我带花，我也很愿意给爸爸分享我的巧克力，这不就是两情相悦吗？”
“呃……”
没想到自己的表达能力还是在这一茬出了错，林楚歌正挠着脑袋思量着应该如何跟小胖子解释血缘关系，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声轻笑：“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说曹操，曹操到。
林楚歌万万没想到金浩天会在这么一个尴尬的节骨眼出现，当即只赶忙站起身来，颇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学生。
也不知道金浩天听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会不会以为自己成天带着小孩子不学点好儿？
林楚歌正在想着应该找些什么话搪塞过去金浩天的疑问，旁侧的小昱却已然先行一步欢快地出卖了林楚歌：“我在跟阿姨说两情相悦！”
小昱啊……林楚歌头痛，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嘴快的小昱，但见得小胖子如今正眨巴着眼睛看着林楚歌，浑然不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对一样，却也无力指责，只得虚虚地瞥了一眼金浩天，轻咳了一声：“嗯，两情相悦。”
金浩天面上的表情有一瞬的错愕，随即又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来，转而望向了一边的小昱：“小昱有两情相悦的女孩子了？”
林楚歌心中大叫不好，还未来得及阻止，但见得小昱用力地点了点头，眨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憨憨地笑道：“我跟爸爸就是两情相悦啊！”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林楚歌清晰地感觉金浩天的眸光明显朝着林楚歌这里扫来。
林楚歌
浑身一凛，连忙举手发誓：“我发誓，这不是我教她的，是我们小昱举一反三出来的。”
金浩天原本像是正要装腔作势地绷着脸庞，却硬生生地被林楚歌这先发制人的一句话逗得破了功，这才摆了摆手，且当做是放过了林楚歌，一边温柔地说道：“未来小昱一定也会找到两情相悦的人的，只是这个人不是爸爸。”
“为什么？”小昱眨巴着眼睛，一双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眸隐隐约约蒙上了些许雾气，看起来有些委屈可怜，“爸爸不喜欢小昱吗？还是说，小昱有哪里惹爸爸不开心了？可是我最近都很乖，没有到处乱跑，也很听医生护士的话，有乖乖地吃药刷牙睡觉，爸爸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自林楚歌的角度看过去，可清晰地看到金浩天的眼圈微微红了红，显然对跟前毫无保留的童言稚语有些动容，然而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平稳，清晰平和：“爸爸要比小昱年纪大很多，未来是不能够陪小昱很久的。可是如果不能够对小昱负责一辈子，爸爸就不是个两情相悦的好对象。所以啊，小昱以后要找一个年纪相当的，对你很好的女孩子，这样你们
才能够在一起开开心心得很久很久。”
小昱却歪着脑袋，突然间蹦出了一句：“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小昱活得也不会太长……”
此话一出，林楚歌和金浩天的脸色均是微微一变。
林楚歌有些震惊地望着跟前的小昱，心口微紧。
这个小胖子看起来好像已经知晓了死亡是什么意思，没有再复述大人曾经说过的那些漂亮的谎言，譬如“上天堂”，亦或者是“病很快就会好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事”。即使在知道自己死亡的结局以后，也没有厌世的情绪，看起来诚实而坦荡，甚至要比很多的大人看起来都要优秀平和得多。
而小昱这会儿似乎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出了金浩天面色的变化，当即略略一皱鼻子，有些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金浩天，又求助一般地望向林楚歌，弱声弱气地说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是也不是，”最后还是林楚歌先开了口，只维稳着面上的笑容，因而林楚歌知晓倘若自己慌乱，也是绝对无法带给小昱安心的情绪的，“小昱不过是身体里的一个小零件出了一点点问题，只要能够找到新的小零件，便很快就能够好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