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呼唤自己名字的一瞬间,林楚歌有些恍惚起来。
此前他们之间所产生的一切矛盾,分开时说的那些绝情的话语,以及那这分隔足足半年的时光,在这一瞬的光阴里,似乎都变成了子虚乌有,似乎……仅仅只是做了一场太过冗长的噩梦。
没有失去的孩子,没有许婧怡,没有许婧怡腹中的孩子,没有路世骁母亲的阻挠,仅仅只有他们和路肖农三个人组成一个小小的家,可供避风取暖,相互偎依,就像是从前一样。
如果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然而到底好梦是要醒的,林楚歌也很快地便停下了自己的妄想,只深吸了一口气,干巴巴地唤了一句:“……路世骁。”
眼前的情况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此前做好的所有准备,一时间都化为无形,只余有满脸的慌张忙乱,和那几乎快要跳出喉头的心。
——“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出了口,却又在问出口的一瞬间,又出奇默契地同时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这样诡异的沉默延续了多久,林楚歌只听得男人
的声音在这黑暗中响起:“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
这是在兴师问罪?
当初分明是他背叛在先,为什么他现在的反应却要比自己更为从容淡定?
这不公平!
林楚歌心中有些恼怒,然而鼻子却控制不住地发酸,只迫使自己勾起一边嘴角来,摆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也不管路世骁究竟看不看得到:“当然是回来看看你有没有得到报应啊。”
这样的玩笑自然不够活跃气氛,她话音落罢时,只又出现了两三秒的沉默。
而最终到底是路世骁先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其中夹杂着什么情绪,继而沉沉应道:“如你所愿,一直都有报应。”
“……”
林楚歌原本开口是想要讽刺他,然而如今见到他竟是这么爽快认了,一时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有些痛恨自己的懦弱和自尊,迫使她无法冲上前去对他一阵拳打脚踢好发泄自己这半年来的委屈,也让她无法低头对他服软,不上不下地卡在这个尴尬的位置。
如今在面对他的时候,她也只能尽可能地抬起下巴来,好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骄傲。
而身后的
男人却也并不说话,陪同他一起沉默着。
再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会耗到什么时候。等许婧怡回来的话,见到是她,定然又会引起一阵鸡飞狗跳。
许婧怡的肚子里头还怀着路世骁的孩子,想必……他就算再如何无情,如今也是不会愿意许婧怡再受她的委屈的。
那副场景,想想都觉得扎眼,如今自己在这里似乎也不必再自找没趣。
林楚歌心中一时间百转千回,末了只叹了口气,到底是打破了这黑暗中的沉默:“是小包子喊我来见你的,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好不好。我来了,也看到你现在至少还能走能说话了,说明没有什么大事,我这就可以回去跟小包子说了。你自己养好身体。”
顿了顿,她似乎觉得自己方才的嘱咐显得太过温情,忍不住补充讽刺了一句:“……毕竟我相信许小姐拥有的是豪门阔太梦,而不是豪门寡妇。”
说罢,她不敢转身去看路世骁脸上的表情,低下头去,提脚就要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
这个男人不会是被自己说急了,这会儿想来打击报复吧?
林楚歌心中惊了惊,继而又马上默默安
慰自己:路世骁刚刚出了车祸,才手术完毕清醒过来,身体还虚得很,怎么算应该都揍不过自己才对。
她正在脑中胡思乱想着,忽而感觉到跟前的男人微微低下头来,将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里头,轻声说道:“楚歌,我很想你。”
林楚歌呼吸微微发窒,心口似乎被什么尖锐的物体轻轻地扎了一下,泛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感来。
她承认,自己此前推门进去的时候,实则想要质问他许多问题,譬如“为什么要让人故意拦着我”,譬如“你之前为什么要隐瞒我”,又或者是“许婧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然而,如今所有的疑问和怒火,都好似在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楚歌,我好想你”之后,就此土崩瓦解,消散了个干净。
她什么也不想要问了。
她只想要看到他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仅仅是这样,便已经足够使她安心。
林楚歌,你真没出息。她在心中苦笑着骂道,自己也觉得荒唐。
这离别的半年时间来,她哭泣过,怨怼过,咒骂过,自己在家歇斯底里过,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为悲哀的女人
。单单是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便已经付出了加倍的努力,好不容易才伪装成了现在这个“正常”的样子。
然而所受过的那些苦,如今在这一句话里,却好似全部都能够得到和解。
但与其说是好起来,不如说是变得更坏了。
她难以想象,今后的日子里,自己又要花费多少精力,去让自己忘记今天的相遇,克服心痛的感觉,再次将伤口掩盖回去。
路世骁似乎并不满足于方才的那一句想念,只在我的颈窝处如同一个毛绒绒的小动物一般用力地蹭了蹭,好似是在撒娇般地又重复了一次:“楚歌,我好想你。”
他下巴上还存留着没有剃干净的胡茬,硬得有些刮人,时不时地蹭到她的脖颈皮肤上,使得那一片肌肤都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古怪感觉来。
林楚歌心中想,自己应该庆幸此时此刻的环境之下黑得几乎辨别不了人的五官,否则她脖子以上的皮肤大概都已经红得如同煮熟了的龙虾一般了,若是让人看见,也不知道她该多么窘迫。
心动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即使分别数月,他还是自己最为爱的男人,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