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林楚歌还在痛心疾首,那厢的路肖农倒也没有出声,只是低下了脑袋去,轻声说道:
“也不是……只是从小到大,爹地都没有带我去求过什么平安符,他说与其信鬼神不如信自己……但是凭借我目前的能力来说,我并不能够完成些什么,所以只能寄托神灵,希望它们可以真实地存在,这样就真的可以保佑妈咪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慢吞吞地补充道:“还有,妈咪将这个带在身上。以后如果我出去上学了,妈咪在家里看到这个瓶子,就能够惦念起我来。如果是妈咪在外头,望见这个瓶子,也能够想起家里有我在惦念着妈咪。我们互相惦念着,就永远不会找不到对方啦。”
小孩子的话语是那般赤诚,眼神又是那样的坚定,使得林楚歌禁不住红了眼眶,却又笑起来,不住点头,轻声说道:“那好,那我就收下了哦,我一定一定会用心保管的。”
平心而论,无论是穿越前的林楚歌,还是穿越后的自己,都并不算是个十分优秀的母亲。
她又是何德何能,才能够得到这孩子这样毫无保留的爱?
大抵是见她终于笑了,路肖农那
张严肃的小脸才没有绷住,也随着她一起咧开了嘴巴。
看来自己的牙齿真有用,真能够保佑他的妈咪平安快乐……这么看起来,那个叫做“李栋原”的家伙,好像也没有这么讨厌了。
他笑眯眯地回了房间,谨慎地反锁好门后,悄悄摸摸地拨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端很快就被接起,男人清冷低沉的声音自听筒中传来:“哄好妈妈了吗?”
路肖农眉眼间掠过几分得意,然而语气却强拗着从容平静,似乎不想让电话那边的男人发觉自己的居功自傲:“那是当然。”
他和爹地虽然往日里总是在为妈咪的陪同时间争风吃醋,但是在对待这件事情上,目标还是很一致的。
电话那端的男人不知是否有发觉他的得意,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好,谢谢你照顾我妻子了。”
小包子皱了皱鼻子,敏感地从空气中捕捉到了些许宣誓主权的敌意,当即已然不甘示弱地回了嘴:“那也是我妈咪!”
电话那端的男人却只是笑,对于他的抗议只是不慌不忙地说道:“首先,那是我的妻子。”
还未等小包子跳脚反驳,那边的男人已然从容不迫地吩咐
了几样注意事项,确认他听清楚了以后,便轻轻巧巧地撂了电话,摆明了不给他半点扯皮的机会。
一直到电话那边的“嘟嘟”挂断声响起以后,路肖农才重重地“切”了一声,鼓着嘴巴生气起来。
看来今天爹地书房的门锁又需要被破解一下了。
而与此同时,尚且在客厅里转悠的林楚歌,也第一次接到了一个外来的电话。
她见是一个陌生号码,下意识地想要挂掉,但那电话不依不饶地拨来了第二次,使得她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才道了一声“喂?”,电话那端已经传来了一个极为公事公办的声音:“请问您是林楚歌小姐吗?”
林楚歌皱了皱眉,总觉得对面人的腔调令人有些不舒服,只淡声道:“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那边的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这里是a市西屿监狱,有一位犯人申请与您见面,请问您下周五的下午两点左右,有时间来这里一趟吗?”
听得这句话,林楚歌不禁皱起眉头来,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接到了一个新型诈骗对话,只冷静地回答道:“我不认识有人在贵监狱,也没犯过什么事。”
说罢,
她就要撂电话,忽而听得电话那端的声音幽幽传来:“是这样的,这位犯人名叫张兴言,是他提供了您的姓名以及联系方式,您确定真的不认识吗?”
在捕捉到那三个字的瞬间,林楚歌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全身也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张兴言。
曾经是那个林楚歌的少女情怀,如今却是她的噩梦。
倘若不是他当时在自己身上扎的那一针……她如今也不会痛苦成这个样子。
她不明白他的作案动机,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做出这种残忍的事情来以后,他居然还会主动要求自己前去探监?
是想要忏悔,想要打打旧时的感情牌劝她高抬一手,还是想要趁机跟自己耀武扬威?
凭借着那个人渣的本性,她想也只有可能是后者。
一想到这里,林楚歌便感觉心口排山倒海地疼了起来,使得她不自觉咬牙切齿着对着电话那端的人发泄:“我不会去的,麻烦您转告他,就让他烂死在监狱里头吧!”
吼完最后一句后,她重重地摁下了挂断键,但觉得连指尖都在战栗,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使上力气。
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没想到
这个世界上总还会有那些混蛋,即使是在深陷泥泞的时候,也还是不舍得放过她!
林楚歌死死地盯着那逐渐暗下来的手机屏幕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猛然抓起了手机,重新摁下了回拨键。
——“喂?”
——“我是林楚歌,麻烦您转告张兴言,我下周五下午两点,会准时到。”
周五。
林楚歌将自己收拾一新,准时来到了西屿监狱前。
之所以答应去见张兴言,也只是心中的那一口气没有发泄的余地而已。
他在监狱里头还不忘联络自己过来,无非就是想要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而林楚歌偏偏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他。
只有看自己好过了,这个人大抵才会觉得绝望。
抱着这样的心态,林楚歌终于隔着探监的玻璃见到了张兴言。
虽然说来也不过是近一个月没见,但张兴言如今看着却已经消瘦了许多,不复当日在宴会见到他时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他两腮上几乎已然没有肉了,全全然然是一层皮包着骨头,底下是突兀的凹陷,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换了一个人,双眼也有些泛黄的浑浊,恰似一对死鱼的眼睛,望而生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