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歌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太过紧张。
此前她不习惯那些温情时刻,是因而她在那个生杀掠夺的地方从来没有拥有过。即使有些时候会感觉到一些细小的暖意,也因为害怕随时都会失去,而主动放弃了。
从来都处在严寒之中的人,又怎么会适应温暖呢?
然而现在与从前到底是已经不一样了。
她如今已然拥有了足够多人的爱了,并且都是不会轻易消失的。在这样的稳妥条件下,她没理由再去躲躲藏藏。
如此心理暗示,她居然当真像是鼓起了某种勇气一般,对着闫老爷子笑了笑,声音仍旧有些磕磕绊绊,却已然比从前好了不好啊:“我……我很希望您能够开心。我也会,尽我所能让您开心……我一定会的!”
她一定会代替从前的林楚歌,好好地去对待跟前这位真正对自己好的老人。
从前的那个林楚歌做过多少的混账事,她如今自然要一件一件地弥补回来。
方才还俨然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路世骁抬起眼睛来,望着跟前表情坚定真挚如小学生的林楚歌,不觉不着痕迹地微微弯了弯唇角。
他知晓自己的小妻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鸵鸟,分明心中很在意,然而却很难用
言语表达出来。
平时插科打诨的话说得一套接着一套,妙语连珠,巧舌如簧的,真正到正经的场合,她却是直接怯得哑巴了。
越是在意,她便越是小心,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她似乎总是害怕她一句话说错,亦或者是什么没有做对,那些幸福美好,和那些疼惜她的人,便会离她远去。
他忍不住想起来,从前的林楚歌便是太过有底气,仗着身边的所有人都离不开她,任性妄为,胡天作地,从不害怕将爱自己的人推得多远,因而她心中很明确地知道,那些人总会回来。
而自己现在的这个小妻子呢,虽然表面上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样子,又处处带刺,似乎别人只要稍微侵犯一些领地,便要抖起浑身尖刺将其驱逐,然而内心却是尤其敏感而不自信的。
他很早便看出来,她其实并非感情木讷,只是被旁人付诸一点好,就诚惶诚恐,恨不得十倍百倍报答回去,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表露,只得默默无闻。
幸而她从前在组织里头,凭的是业绩说话,如今又生活在自己可以掌控的一方领地里,尚且还可以轻松自在,若是真的一个人去闯社会,这种性格还不知道要吃亏到哪里去。
也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想要让她至少在亲人面前,能够放松一些,也能够坦诚自在一些。
如今来看,似乎还是有所见效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路世骁的注视,林楚歌下意识地瞥眼望去,正撞进那双幽深的眼眸中。
虽然已经是老夫老妻了,然而如今乍然在与他对视时,她心口还是微微一跳,继而心头不由自主地跃起了几分欢喜来。
好在闫老爷子对于她那一番磕磕绊绊的发言并没有嫌弃抑或是怀疑,反而笑得眯起了眼睛来,只不住地望着跟前的这对璧人不住点头,而后又叹道:
“谢谢你啊,世骁,这么些年来,将我的宝贝外孙女照顾得如此之好,又常常过来探望我,我真的……心里很安慰。说来不怕你说我这个老头子占便宜,但相处这么些年,我其实早便已经将你当成跟歌儿一样的晚辈来看待了。我既欢喜你是我的外孙女婿,也将你看成我的亲孙……”
路世骁莞尔一笑,放下了总裁的架子,褪去了往日里的冷峻严肃后,倒是显得格外温文尔雅:“是我本便应该做的事。”
“外公!”林楚歌笑着嗔道,“辈分关系都乱了啦,这说出去让人感觉咱们家关系多混乱似的!”
虽
然面上嬉笑着,然而她心中还是颇为震动的。
她此前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路世骁常常来闫家探望老爷子,他也从来都没有说过,没有以此对自己邀过功。
自己这个做外孙女的,竟然都没有一个外孙女婿做得好。
想到这里,她内心也难免有些自责,又有些感激。
有路世骁帮忙多照顾照顾,走动走动,她的心中也总能够稳妥些,至少可以保证外公绝对不会受到一些小人的欺负。
“没乱没乱,我就是打个比方,放心放心……哎,看到你们能够这样,我也终于能够放心了。”
闫老爷子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而后那苍老的面上又掠过而来几分恨铁不成钢:“倘若我的亲孙女,能够有你一半的体贴懂事,我便也是知足了。”
见闫老爷子既然率先提起了闫东满,林楚歌眼眉一动,而后便也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声:“东满?”
她没有率先询问闫老爷子是否知道闫东满回国的消息,也没有告知闫老爷子自己其实已经跟闫东满见过了,更没有说闫东满整容失败,现在正在进行修复治疗的事实,毕竟正主儿现在还没到,她还犯不着上赶着去气老爷子。
她现在不过是来探探路,想知道闫老爷子
对于闫东满如今的状况究竟了解多少,也好为此后的重头戏做准备。
果然,闫老爷子不疑有他,只很快便深锁眉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东满那孩子,去了国外以后,便像是丢了心肝一样,只顾得上派遣着她妈妈来我这里要钱。生活费、学杂费、置装费,还有那些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医药费……乱得很。其实我知道,这些钱最终至少有大半都没有用在她所说的那些正途上!”
顿了顿,他又道:
“原本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因为东满这孩子,对我怨气大,总觉得我疼你不疼她,所以耍点小脾气,闹点小心眼,也是正常的。关于这些物质上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我都满足她便是了。谁能够料到,现在她竟然逢年过节都已经不回家了。我给她挂了视频,都被她摁掉了。后来打了电话,好声好气地让她回国来吧,倒被那个小丫头横眉竖眼地训斥了一顿,说是什么当时巴巴地把她赶出国外,现在又要求她回去,哪儿有这么容易之类的这些话,她母亲也在旁边跟着帮腔,把我气得……”
说着,闫老爷子便是不停地摇头,一边还不住地抚着胸口,显然当真是被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