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歌有些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深觉自己这个当老母亲的对于自家儿子的能力了不完全,真是失职,一边又询问道:“呃,然后呢?”
路肖农扬了一扬手中那个比他巴掌还要大个好几倍的镜面异形魔方,继而说道:“然后他就送了我这个,说是他爸爸买回家的,说是最新科技最好玩的魔方。他爸爸还答应过,如果他拼好了这个魔方,就送他一个惊喜。”
“原来如此,”林楚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这几天都是在为小伙伴拼?想要帮他拿到惊喜,是不是?”
“嗯。”路肖农乖乖地点头,继而又开始埋头继续拼了起来。
林楚歌望着自家儿子那翻飞迅速到几乎只留有残影的幼细手指,有些目瞪口呆。
关于魔方,就连最简单的三阶她都至多只能够转出来两个面,且往往得花费好几分钟的时间。
这等强大的智商压制,让她真的要怀疑路肖农是否真的是自己的小孩了。
路世骁跟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应该没有拉低路家智商的水平线吧?
她端详了他认真的侧脸许久,忽然间问道:“小包子。”
“嗯?”他手中转着魔方,
但是听到林楚歌喊自己,还是分外乖巧地抬起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来望着她。
林楚歌望着他那张单纯的脸蛋,只轻声问道:“你还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我妈咪的吗?”
“啊?”一向天才的路肖农似乎也有些理解不来林楚歌这个问题,只理所当然般地回答道,“妈咪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妈咪啊。”
她想问的,其实是,路肖农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他的亲生母亲。
林楚歌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够想出一句能够完美表达出自己意思却又不至于太过伤小孩子心的话来,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别扭地问道:
“妈咪的意思是,为什么在从前……我对你还不是那么好的时候,你还愿意认我做妈咪?”
这回路肖农倒是听懂了,只抬起眼睛来望着她,分外认真地说道:“因为爹地说,你是我的妈咪。”
“仅仅是因为这样?”林楚歌有些不可思议。
“嗯。”路肖农点了点头,眼神澄澈,代表着他并没有撒谎。
因为爹地说,她是自己的妈咪,所以他从此以后,就不是没有妈咪的小孩子了。
这一点的认知,对于他来说,便已经足
够宝贵了。
想到这里,他只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轻声回应道:“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妈咪的……虽然以前从来不跟我一起玩,也不跟我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有时候我靠近您,那您还会大声尖叫,开始摔东西……”
听着路肖农的描述,联想到在梦境中大喊大叫着让路世骁将襁褓抱开的那位“林楚歌”,她对于小包子的描述深信不疑。
他所说的那些不好,或许都只是原先那个林楚歌所作所为中的九牛一毛而已。
但奇怪的是,他在描述这些话的时候,却又并不是那样的情绪激烈。
即使不好的记忆那样清晰,他在叙事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怨怼的意思。
林楚歌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眶有些酸:“那为什么还要喜欢妈咪……”
分明对着一个小孩子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情,为什么还能够得到他的宽容和原谅?
联想一下,倘若是小时候的自己遇到这样对她不闻不问的母亲,必然秉承着“她讨厌我我也讨厌她”的原则,将互相之间活成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才对。
毕竟她可是很记仇的。
别人对待她的好,对待她的不好,她在心中都
有一个小本本专供记录。
路肖农摇了摇头:“但是妈咪只是在外人前那个样子,私底下的时候……或者说,私底下很少数的时候,其实也会给我塞点好吃的,问我今天背了几首古诗,学了什么东西。我汇报的时候,您也会笑。妈咪笑起来,真的很漂亮。”
顿了顿,他终于做出了结论:“所以,我不恨妈咪。”
饶是他话语中的对象是自己,林楚歌也还是感觉到了几分不可思议:“仅仅只是对你笑了一下吗?”
她其实也清楚,从前的那个林楚歌不过是被张兴言给洗脑洗了个彻底,所以才会抗拒路世骁所带来的一切东西,当然包括他们的孩子。她将其视为耻辱,笃定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孩子的存在,张兴言才不会接受自己。
而张兴言,也是有意暗示这个意思的。
所以从前的林楚歌拼了命想要脱离路家,想要跟路家的一切划清界限,只为了能够跟自己的心上人远走高飞。
这么听起来,虽然是有些冷血而愚蠢,但本质上,林楚歌其实并不是一个恶人。
她骄纵、愚蠢、天真,但是对于世间万物都还尚且存有同情心,只是将张兴言
的事情放到了自己人生的头等大事上,所才将其余拦着自己完成这件事的人和事都当成了敌人。
从她私下对于路肖农态度还不错的行为,其实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她并非是真的讨厌路肖农,只是她如果表面上不作出厌恶至极的模样,路家的上上下下,包括路世骁,都会以为她是屈服了,未来肯定也会安安分分地留在路家里。
然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她一心只想要跟自己的心上人远走高飞,想要跟路世骁抗争到底,又怎么会允许因为一个孩子,就直接断绝了自己的念想?
从前的林楚歌深谙“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一真理,所以她非得要做出大吵大闹,厌恶路肖农的样子,让他们都认定自己是一个绝对不会妥协的主儿,这才能够争取到出去跟心上人见面的权利。
但是这些,都仅仅是站在林楚歌的角度上来说的。
就连从利己的角度出发,她这等处理方式都显得太过激进而残忍,更何况是当时年纪还那样小,什么都不懂的路肖农呢?
如此一想,她只觉得心中颇有些发酸,为幼年的小包子鸣不平,也有些嫉妒从前的那个林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