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监控器前的男人一愣，望着跟前的显示屏幕，心中陡然泛起一阵恐惧来。
跟前这个女子的笑容，跟他记忆之中恐惧而仇恨的那个对象的样子，竟一点点地重叠了起来……
他记得，那一天那个女人浑身浴血，被他推入大海中的时候，面上便是悬挂着一模一样的表情。
但是她们完全是不一样的！
他那一天明明便是亲眼看着她葬身在大海之中的！那海水冰凉刺骨，她又被自己挑断了脚筋，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余地？
就算她真的侥幸逃过去了，假如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归雇佣兵组织，而后早早地把自己除名。
可是她没有。
她自从被自己推入大海之中，便再也没有在雇佣兵组织所布下的暗网之中露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直至组织宣布她销号。
——直至，自己东窗事发。
他曾经也有想过是否是她偷偷地联系了组织，这才成功扳倒了自己，然而经过各方打听以后，他却意外地打听到：追查这件事情的，是雇佣兵组织内已然退役了的一名教官，据说位高权重，在未退役之前，也算是组织内的核心人物，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
会为一个此前没有背景，也没听说过有所私交的林楚歌出头。
并且这一出头，便是直接将他连根拔起，再没有可以挽回挣扎的余地。
林楚歌……
你活着的时候就不肯给人好处，真是死了以后都还不肯让人过得舒心一点！
想到这里，血豹猛然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有些惊魂未定地望向了正前方，心口莫名加速地跳了起来。
而林楚歌便是在这个时候，垂着头颅，将大半五官隐匿在了明暗不定的光线之中，笑着开了口：
“叫警察没有用，我自己过去也没有用……吗？”
女子的声音分明是极为缓慢的，好似病人的呓语，却使得血豹的呼吸一阵紧促，明明知道很多事情无法解释，但如今见得这个陌生而柔弱的皮囊时，他还是从内心里感觉到了恐惧。
那是来自于能力长期被强者压制的，天然而生成的恐惧和紧迫。
林楚歌兀自喃喃地重复了几声，忽然间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然扯了扯嘴角的弧度，看起来分外古怪：“那便就这样吧，既然找你们都已经没有用了……那我也会让你们后悔的！”
“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闹得越大越好，我就不相信太阳底下还有人能够兴风作浪！我就不相信我的孩子能够白白就这么没了！你不是给了我一辆车开么，好！我现在就开到大马路上去！我看撞死几个人，有没有人能够出来找我的孩子！”
说到最后，她已经歇斯底里到几乎快要把跟前的方向盘给连根拔起的地步。
林楚歌的心中尤其清醒地明白一点：再为警醒的豹子，也斗不过疯子。
疯子之所以让人难以捉摸，正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却又觉得无论他做出什么举动来，都是合乎身份合乎本性的。
她现在所要扮演的，便是这样一个“疯子”。
血豹想要依照他所创造的剧情来安排人的一举一动，而她不仅懒得反抗，还要将“加戏”这件事进行到底。
自己只有大胆提出一个让他可以妥协的条件，并且完成以后，他才会相信自己能够心甘情愿地听从指挥。
果不其然，电话那端因而她的“精湛表演”而沉默了几秒钟，不知道是在思考犹豫，还是在通过监控观察她的一举一动，总而言之，最终
终于还是妥协了：“你稍等一会儿。”
说罢，血豹已经掐断了这次通话。
林楚歌倒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驾驶座上，屏息静气地等待着手机下一次的响动，一边打量着车内的装置。
不仔细看倒还看不出来，自己身处的这辆黑面包车外表看似普普通通，甚至还有些年代久远的样子，但实际上内里的确是经过专业改造的，几乎每一处装置，都是由电脑操控，有独立设计的一套系统，真要追根究底起来，倒是十分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林楚歌草草打量了一眼，倒是在心中笑开了花。
智能系统好啊，她最喜欢的便是智能系统了。
正在心中想着，她手中的手机已然猛然一震，继而有一个标题全是乱码的彩信发了过来。
她点开一看，只见正是一段录制的小视屏，看起来像是直接从监控系统里头调取的片段，是路肖农在一方空间里头衣着整齐地坐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而右上角的时间，显示的也是刚才的时间，应该没有作假的成分。
看到这里，林楚歌的心倒是当真松泛了许多。
虽然做出这等举动是为了迷惑血豹，但是实际上她
内心也的确是担心着小包子如今的安危的。
纵然知晓他不是一般的小孩，但是从年龄上来说，他的的确确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呀……
放这么一个小孩子进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她心中怎一个不安可以说明？
好在，他比自己想象中得还要聪明一些，如今能够闯过那样多的关卡，一路好好地挺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接下来，就要看自己了。
“儿子……儿子，儿子……”林楚歌口中喃喃地叫了好几声，目光从涣散又变得坚定起来，“儿子你别担心，妈咪很快便来接你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在监控器前听到这么一番话的血豹，如今只是冷冷地弯起了嘴角，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来。
来到了这个地方，只有留下的选择，没有把肉票带走的道理。
虽然跟前这个“两脚羊”摘下墨镜来的样子让他有些失望，但是光看身材，也比普通人高出一截了。他享用过后，再转手卖给别人，应该也还是能挣出一笔钱的。
既然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想着，血豹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上的女子，用力地摁灭了手中的烟头。
